第二十五章 投降？起义？（一）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无尽的天空下，乃是这个时代黄河第二宽广之处！晴朗的天空映衬得河水清澈而蔚蓝，波澜壮阔有如大海般从这里直到天际！一艘庞大的战舰张满了风帆，在悠然长鸣的水鸟陪伴下在河中逆流前行，激起的浪花形成一道道美丽的波纹，向着遥远的岸线晃荡而去。

“黄河好，万里碧波清，两岸泥沙静！月前兵战凶，今朝又安宁，好天气。乘风破浪，再向灵武行！”一人直立船头，迎风高唱道：“刀冷剑寒，鞍收弓藏，难得几许闲情。任戎装尘满，号角咽鸣。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待他日，重上云霄，再论英雄！”

“你说他无聊不无聊啊！”王有胜拿着一壶酒，倒满一杯直接喝进了肚子里，瞄瞄还在船头高唱不休的杨翼，看着坐在面前的李缓笑道：“老李啊，我可跟你把话说前头，跟着相爷混，最要紧的就是要能忍啊！反正每次我跟着他搭船，他就从来没消停过！”

“我觉得挺不错的！”李缓悠然叹道：“杨大人的学问还真不错，能一首接着一首来。就说现在唱的这几句，前面“黄河好”那段词牌名叫《后庭花破子》。后面“刀冷剑寒”那段词牌叫《凤凰台上忆吹箫》。末将的宋学不太好，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连着唱两段旋律不同的词呢！”

“啥？后庭花？吹箫？”王有胜瞪大眼睛，扭过头再望望远处的杨翼，半晌才狐疑道：“这个…很好…很淫荡….”

俺很淫荡么？对于王有胜这个粗人的逻辑，杨翼向来就不屑一顾。因为他现在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早在两天前，他带着王有胜和李缓，从七里平沿着白于山脉一路西行到达了顺化渡。在顺化渡等待了一天之后，搭乘了现在这艘从兀刺海城而来的补给舰，沿水路南下前往灵武。

虽然整个黄河水域都是宋军的天下，水路相当轻松和安全，但这样的路径选择却相当于绕开白池城兜了个大圈子，远没有直接经过白池城走陆路南下快捷。而杨翼之所以这样选择的原因，当然是为了避开林东的伏击。

还在七里平的那个夜晚，消灭了梁乙逋集团的杨翼，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把所有事情都串在一起进行细致的分析。从皇帝突然到来的金牌，到杨承福跟他说起的回鹘使节李玉刚和辽国萧雅哥的对话，再到童贯和苏轼跟他说起的那些话，最后到林东离开部队这件事，杨翼已经整理出了其中的联系和脉络。目下的局势可以确定的事实有两个：一是回鹘会从伊力克湖边上的城市巴恩弩支，向鞑靼草原进行佯攻，吸引黄河西岸的磨古斯退回草原，从而为回鹘主力进抵黑水夺得时间。二是皇帝赵煦以十二道金牌逼迫他杨翼先攻灵武，从而使必须先干掉梁乙逋的他犯下“抗命”之罪，并且利用林东来杀掉他这个“犯罪分子”。

杨翼在大宋的官场上也混了八年了，这八年来腥风血雨经历过不少，为求自保他当然不会没有应对之策。“无论面对什么问题，最要紧的就是抓住问题的核心与实质！”杨翼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不管是回鹘也好林东也好，所有事情都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而皇帝猜忌自己才是一切问题的核心！只要能重新夺回皇帝的信任或者让皇帝不得不依靠自己，就必然能使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要怎么才能夺回皇帝的信任呢？在七里平的那个夜晚，他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先前还在大沙堆时的判断以及选择的策略并没有错。因为他知道事情得一步一步来！早在几天前的大沙堆，杨翼派了高大西跟随苏轼回京，他还分别让俩人带上了信件和诗词。这些信里有写给王存的，有写给高大西指示他如何开展工作的，反正最终的目标是要成功营造一个局势，一个让皇帝不得不相信他杨翼或者说依靠他杨翼的局势！

“这样做能成功么？”一开始在大沙堆的时候杨翼心里根本没底，因为他计划中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是林东想要对他动手并且有所行动，因为一些信里所涉及的内容也是以林东动手作为赌注的。

结果证明他似乎赌对了！当初他判断林东就是皇帝的“后手”，现在看来果然没错！只要林东离开了部队去搞伏击，杨翼认为自己的计划就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安心等待了！等待高大西他们把事情给办好，等待转机的来临！”这是杨翼在消灭梁乙逋的那个夜晚所想到的最后一件事。

当然，等待是需要时间的，苏轼和高大西大前天才离开大沙堆，要等他们回到京中并且把事情办好最少都需要半个多月甚至一个月。所以杨翼还是要继续自己的旅程和生活。他第二天一早就对种思谋做了交待，让种思谋无论如何也要克服累月激战所造成的士卒疲惫的困难，利用好这三天的休整时间，去除军中的老弱病残，迅即越过黄河进抵黑水之城。

“本来咱们的主力有数十万，现在阵亡了一些人，郭成那边又分去了不少，各大占领区域也需要部队搞搞扫荡和善后，所以本相估摸着你最多也就能弄出五六万人西进黑水！”杨翼离开时这样对种思谋说：“五六万人也差不多了！尽量多用骑兵！我送你句诗，当然这诗也不是我写的：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记住了，我的兄弟！”

把诗念完后，杨翼就带着王有胜、李缓以及数十名亲卫踏上了去灵武的路程。正如先前所说，他走了水路。这样做除了可以避开林东的伏击之外，更重要的是对他将来应对政治局势大有好处！他暂时还不能让林东死，他应对当前政局的许多计划还需要林东这颗棋子！但他又不能让林东活得舒服。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林东明白：他林副统帅想伏击统帅的阴谋已经败露了！

“你说俺们的副统帅要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统帅到来，后来一打听统帅走了水路，他能不知道阴谋败露么？”杨翼一想到这事就很开心：“阴谋败露后他还能怎么办？追过来砍我？他没那胆子！跑路？到处都是俺们的人他能往哪跑？我估摸着他最后就得厚着脸皮去灵武找我，我到时可要好好欣赏一下超人归来的风采！看他是不是有种往自己身上捅九个窟窿！他要是不捅，嘿嘿！王存啊！有你好看的了！”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了！这里是波涛壮阔的黄河，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让连日来心事重重的杨翼豁然开朗！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杨翼已经想通了，无论他那个神秘计划是否能够实现，最重要的还是享受这每一天美好的生活！“就算计划失败，最不济我就跟皇帝玩横的！最最不济我就去草原上过日子嘛！天高皇帝远谁能把俺怎么着？”杨翼决定暂时把所有的忧愁都扔到九霄云外，快乐的等待转机的到来！

站在船头上接连唱了好几首词，快乐真正到来了！远处无数战舰的船帆遮天蔽日！那是陈远鸿的无敌舰队啊！

杨翼到来的消息早就传来了！当补给舰进入舰队驻扎水域时，鼓乐齐鸣！所有战舰上的士兵都站立于船舷之侧，对杨翼肃然敬礼。

“怎么样？威风吧？”王有胜站立在杨翼的后侧，得意洋洋对李缓道：“我大宋水军这架势，比你西夏如何？哦，我忘记了，你们西夏有水军么？”

“末将乃是大宋之臣，再不是西夏将领了。”李缓尴尬道：“我大宋水军真是威武之师啊！末将真是浅薄，以前竟不知有如此强横之军队。”

“将军也不必妄自菲薄！”杨翼一边向两边舰船上的士兵挥手致意，一边道：“这次来灵武，还要倚仗将军之威名，去劝那灵武守军投诚，不必再增死伤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多少出乎了杨翼的预料。当他们登上陈远鸿的旗舰时，这才发现旗舰上一片莺歌燕舞，陈远鸿把他在兀刺海城开的青楼搬这儿来了！

“子脱！”满面彤红一身酒气的江鞪一把揽住杨翼的肩膀，口齿不清道：“我说…你来得可真巧啊！刚才弄….一美女…那爽…我这两天诗兴大发…有几首艳词跟你探讨一下…正道兄老说不好…要说你教出来的学生太对兄弟我的胃口了，陈远鸿这小子是人才…得给我好好栽培！”

杨翼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给一边低眉顺眼的陈远鸿使了一眼色。陈远鸿立马心领神会，一群女子冲出来把江鞪给搀扶走了。

江鞪乃是杨翼的同窗兼兄弟，杨翼还真不好说什么，现在江鞪一走，杨翼的威风就来了！他怒视陈远鸿道：“说！你瞎鼓捣啥呢？军营之中，竟然如此风纪！:还有，刚才江鞪说张正道在这儿，我怎么没见着？”

陈远鸿一脸委屈：“那个…本来学生也没想这样干的。可是江大人出了个主意，说是将士们征战辛苦，总得有个什么犒赏吧？江大人让学生把兀刺海城的青楼搬一个过来，军中凡是立了功的将士，可以轮番上旗舰耍玩一次。江大人是学喻同窗，论及辈份学生也不好拒绝…嘿嘿…还别说，自打这个主意实施以后，那效果还真不错，将士们整天就想着去哪立一功回来呢！”

杨翼心说你个江鞪这不是捣乱么？还打着本相的名义招摇撞骗：“休得瞒骗！那江大人几曾立下这么多功劳？整日里在旗舰上招妓？”

“有功！有大功！”陈远鸿一脸正义：“江大人前些日子不是烧了山水河上的森林么？人江大人说了，烧一颗树就算一功，他烧过的树那都数不过来了，把全天下的妓都招了都没那树多啊……”

杨翼无语。

“至于张择端大人嘛，打从白池城来到这边，就每日里跑灵武城墙下作画！所以现在不在船上！”陈远鸿接着道。

“他一个文人，你竟同意他去城墙附近？”杨翼骇然叫道：“他要死了我剥你的皮！”

“那倒不怕！”陈远鸿面有得色：“自打学喻远征梁乙逋，学生就与郭成紧密配合！陆上水上双管齐上，打得夏人灰头土脸。别说出城袭扰，就连城头上也不敢露脸了！学生还发动将士昼夜开挖，利用夏季河水暴涨，硬生生从黄河上挖开一条沟渠到灵武城下，现在战舰可直通灵武城墙前三百步！张择端大人是在战舰上作画，哪来的危险呢？”

陈远鸿话音甫落，一阵轰鸣声从远处密集传来。“看，来了不是！”陈远鸿笑道：“张大人可不是随便啥都画的！学生每隔一个时辰就让战舰向城里打一次！床弩和投石机还有陶弹，打得夏人鬼哭狼嚎日夜不得安宁，张大人乐坏了，天天画那从城里腾起的烟尘啊！”

“这事办得还算不错……”杨翼滴滴咕咕，这个时候他认为，陈远鸿既然做到了这份上，劝降这事看来算是比较靠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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