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子快步上前到了小福子的面前，惊讶的检查着他额头上的伤势，紧张道，“福内侍，您还好吧，要不要奴才替您包扎一下，还是说……直接去医馆啊！”

小泉子不出现还好，曹京昆这会儿心中的阴阳怪气见到小福子流血了之后便消了大半，甚至心里面还隐隐有些愧疚的，毕竟是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小福子也没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可是小泉子这一来，便不只是让曹京昆的愧疚感一扫而空，反而心中刚刚压下去的怒火更盛。

“放肆！”

“你是什么东西，杂家训斥下人的时候你竟然也敢上前来和杂家作对！”

“御膳房还轮不到你这狗东西做主！”

曹京昆想也没想直接起身向着小泉子身上踹了过去，可小福子和小泉子的距离离得近了，曹京昆这么一动起手来势必是要连着小福子也跟着受牵连，

小泉子目光闪了闪，片刻功夫便已经身子挡在了小福子的面前，生生的接住了曹京昆的那一脚。

嘶——

小泉子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别看曹京昆身材清瘦，可是这一脚却踹到了骨头上，钻心的疼。

想曹京昆这种老变态，年轻的时候就没少研究折磨人的手段，怎么疼怎么来，怎么暗处使劲儿怎么下手！

小福子微愣的看着替自己挡了一脚的小泉子，心中顿时有些感动。

人非草木是不错，可是在宫中混迹了这么多年，又替曹京昆做狗腿子这么多年，早已经让小福子的良知泯灭，没什么多少了，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亲情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至于良知……

良知能管饱吗？

不能。

良知能让他不受欺凌吗？

还是不能。

小福子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权势和拜高踩低，凭良心而论，小福子当初可没少看着曹京昆的脸色去欺负小泉子，没少落井下石，反观现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却是有小泉子仗义相救。

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在后宫之中生不由己，做人的差距却这么大，便是不用谁多说，小福子本身心里面就已经自责不已。

有着小泉子这般刺激，让小福子心中多年对曹京昆的不满也彻底爆发出来。

谁还没个脾气了！

曹京昆以为，这么多年他是提拔了小福子不少，让他从被人欺负的小太监，成为先如今膳房之中尚且还算得脸的内侍，可是他所侍奉在曹京昆身边的时候所受的窝囊气却更甚！

小福子双眸猩红，恨恨的攥着拳头，用袖子蛮横的将自己额头上的茶水茶叶抹掉，随后站在了曹京昆的面前。

许是被小福子摄人的眼光给吓到了，曹京昆眉心紧蹙的看着小福子，“你要干什么？”

“告诉你……”

曹京昆的话还未说完，小福子便突然出手死死的攥住了曹京昆的衣领，将曹京昆的身体拎起在了座位上，“曹内侍，奴才的身份的确是不如您高，可是奴才也是正八经儿的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您让奴才做什么腌臜的事情奴才从来都不曾推脱过，就算是您过分想要奴才侍奉您，奴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儿！”

“您若是还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大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这般侮辱人！”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何况是受了曹京昆这么多年欺压的小福子！

曹京昆觉得小福子是狼心狗肺，可小福子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他对待曹京昆也算不错了！

还被曹京昆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前羞辱，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怎么忠心都没用！

“要是你以后还这样，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不活了也不再给你做走狗！！”

小福子狠狠的将曹京昆摔在了凳子上，随后示意小泉子，“我们走！”

小泉子瞥了一眼愣住的曹京昆，快步跟在了已经出了房门外面的小福子身后，还不忘记驱散寝殿外面看热闹的其他宫人，“都赶紧回去，别来凑热闹了！”

寝殿外面的宫人点了点头，听话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顿时寝殿中便只剩下了曹京昆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人群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曹京昆还始终没反应过来。

刚刚小福子那是……

要对自己动手了？

还敢拎着自己的衣领？

要豁出去性命不活了也不给自己办事？

好家伙！

曹京昆还没说想要怎么对付他呢，居然敢忤逆自己？这是想要造反？！？！

反应过来的曹京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扭曲，就连一双鼠眼之中的目光也是阴沉着的吓人，颤抖着声音扯着公鸭嗓指着小福子离开的方向，“好……好你个小福子！！”

“你如今是胆子大了，翅膀硬了！”

“居然敢，居然敢跟杂家动起手来了！！！”

“杂家不叫你跪地求饶，杂家就是白白的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

噼里啪啦。

据其他离得近的宫人说，曹京昆在小福子和小泉子离开之后关上房门砸了不少的东西，更是连小福子的祖宗十八代都连着被骂。

小泉子和小福子出了曹京昆的房间，也没急着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到了膳房青石台阶上寻了处合适的位置席地而坐，小福子脸上表情纠结懊恼，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胳膊之间，垂头丧气。

小泉子知道小福子这阵子的日子不好过，此时此刻心中肯定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便识趣儿的没有打扰到小福子。

曹京昆生性多疑，要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被挤兑打压，如今正是因为这一点，也是让他和小福子之间的关系破裂。

须臾，小福子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去看小泉子，而是幽幽的望着这无边的黑夜，“按理说，你应当是也恨我的。”

“为何还这般帮我？”

小福子之所以能被曹京昆挑中，可不是曹京昆发了善心随便捡了个人提拔，若非小福子眼光独到，办事果断，像是可用之人，曹京昆也不会去选他，既然有着如此的办事能力，小福子的心，也如同明镜儿一般。

从前他那般欺负小泉子，小泉子没道理还对自己频频示好，必然是有所图的，只不过曹京昆的反应更让人心寒，对待他再怎么忠心也还是他身边的一条狗，想要怎么吆喝就怎么吆喝，半点面子都不留。

就算没有小泉子，小福子也迟早会对曹京昆的不满

“说吧。”

面对小福子的询问，小泉子亦是没有躲闪，直言不讳道，“他不过是因为仗着他义父的原因才会在宫中如此横行，可是我们也都是人，想要在宫中活下并不是奢侈的想法，他却半分活路都不给我们！”

但凡曹京昆做事留一点余地，就绝对不会弄到现在人心尽失的份上，更不会让小福子闹的撕破脸。

现在小福子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就算是他和曹京昆低头求饶，曹京昆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小福子只能和自己联手将曹京昆拉下马！

小泉子沉着脸，“为何我们这么多人还要受他的欺压？”

小福子目光复杂的看着小泉子，到底他是跟在曹京昆身边多年了的，即便是现在闹翻，却还不至于是到了鱼死网破的程度，因为……他和曹京昆早已经成为一体，便是将曹京昆拉下马来，他也不会落下什么好结果。

“小心点吧。”

“你这般和他起了冲突，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但我也不会逼你，你若是不愿意便大可以袖手旁观，别帮着他就行了。”小泉子声音格外笃定，“如今六尚局大选已经过了，膳房内也变了天，若是这个时候还不去尝试的话，怕是日后就真的再也没什么机会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现在膳房是陆成萱当家做主，难得的来了个不管是身份背景还是智谋城府都要超出王秋水良多的典膳，这便是他们出头的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便当真是要一直被曹京昆给压着了！

小泉子目光别有深意的瞥着小福子一眼，随后转身离开，而小福子却是一个人坐在原地沉思了良久。

他要好好的斟酌权衡一下小泉子对他所说的那些话！！！

——

昨夜曹京昆和小福子之间的争吵闹出了不小的声响。

陆成萱听闻的时候，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连带着心情也跟着格外的好。

春燕笑盈盈的凑上前，“陆大人，什么高兴的事儿？”

“马上就能得偿所愿了，你说该不该高兴？”陆成萱敲了一下春燕的脑袋，“先收拾一下，带着册子去库房清点。”

得偿所愿？

春燕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好像似懂非懂的看着陆成萱，心中也莫名的跟着陆成萱欢喜起来，“大人……难道是……”

难道是小泉子那边有消息了？

可快些将曹京昆搬到吧，那真是给膳房除了一害！

看见陆成萱的眼神，春燕生生的将自己兴奋的话给咽了回去，更是满是激动的点着头，“好嘞，奴婢这便去准备！”

“马上就和大人您一起！”

贵妃夫人的寿宴日期越来越近，宴会上所宴请的宾客名单陆成萱已经拿到了，剩下的御厨女史安排和菜式名称便是需要陆成萱做主安排，拟定好了名单，然后再交给沐司膳去核对确认。

除却一些新鲜的蔬菜是需要寿宴当日命农家进宫来送菜之外，一些可以存储多日的菜品，便是需要陆成萱提前去库房清点出来，缺什么东西再列好名单交由曹京昆这个采买的总管外出皇宫去筹办，就连运送新鲜蔬菜的农家，也是由曹京昆去提前谈好合作的事宜，才能正常送入宫中。

由此可见曹京昆在膳房中的地位，也难怪他之前如此气焰嚣张了。

陆成萱带着春燕到了库房的时候，王秋水正依靠在廊下的靠椅上半眯着眼睛，其实到了库房中的日子也过的很是舒心，没人能管着她了，也鲜少有身份贵重的主子前来，王秋水每日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这廊下闲坐打发时间。

“咳咳。”

春燕轻声咳了几声，将靠椅上半眯着眼睛的王秋水给叫了起来。

王秋水瞧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陆成萱，本来是唇角下意识的列出来一抹弧度想要上前去巴结讨好的，从前她不晓得陆成萱的身份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总是免不了低头服软，看看能不能在陆成萱的面前讨一个好的印象，这样……她即便是守着仓库也是能过上几天的好日子的。

可是那奉承的话还未说出口，王秋水便猛然想起来之前曹京昆特意前来提醒着自己的话。

陆成萱的身份的确是尊贵的，和她求和也是必然之势，但是万万不能这么直接低头。

直接低头不但会被膳房其他的女史嘲笑，还可能被陆成萱看不起，到时候好差事落空了不说，连脸面也跟着丢尽了，毕竟她现在来库房还能算是有几分骨气在的！

做完了一番思想挣扎，王秋水脸上刚裂开的笑容便这么生生的收了回去，瞥着陆成萱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冷漠的。

“呦，奴婢当是谁呢！”

“原来是典膳大人您来了啊？！”

“有何吩咐啊？”

王秋水微微欠起的身子又重新靠了回去，睁开的眼睛也恢复了半眯着的状态，完全将陆成萱给无视了，倒是看着其他的库房宫女们心惊胆战，忙不迭的跪在了陆成萱的面前，“见过陆大人！”

宫中消息是传的最快的地方。

陆成萱之前未曾表明过身份也就罢了，知道她有个贵妃的大姐的宫人不多，可是自打佩文姑姑去见过曹京昆之后，这消息便向野草一般，疯狂的传遍了整个司膳房，也便人人尽知了。

除了王秋水这个傻帽，其他人都很是识抬举，就连当初被王秋水唆使的去为难陆成萱的方雅心等人，也是看见陆成萱的时候满心忐忑。

“起来吧。”

陆成萱微眯了眯眼睛，并不打算和别人找麻烦，但是这个王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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