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也遭遇着。

令君泽像是站在了风暴的中心，他敛下眉眼，努力不让自己也失往把持，“进往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吧。”

说完，他侧身让开了地位，把门口留了出来。

刘毓芳全部人已经没了气力，被厉秋和她的丈夫架住身材，几乎是半拖拽的方法进了抢救室。

而站在身侧的男人始终一动没动，就这样看着身前的大门，看着那蓝本紧闭，此时却敞开的大门……

渴求太深，甚至涌现了幻觉，仿佛看到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被人推了出来，仿佛像是之前逢凶化吉的每一次。

可是没有。

那个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人，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以这样病重的方法，离开了。

离开，多么沉重的两个字，可四周一切都没有转变，只是人没了，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消散，也没人在乎。

一想到这些，厉函全部人都难受的快要崩溃。

有那么一瞬，舒恬都不敢动他，感到只要稍微碰一下，这个男人就会垮掉。

可她必需要将他喊醒，而不是让他将自己封闭起来。

“阿函，”她抬手，用最轻的力度拍了拍男人的后背，与其说是拍，倒不如说是安慰，“进往看看吧。”

“恬恬，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强忍着喉咙中的腥甜吐出一句话。

舒恬心头骤痛，很想跟他说，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老爷子还在，老爷子没事，可她不能。

“阿函，老爷子只是走出了时间，他不会再苦楚了。”

他表情几乎扭曲，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是啊，离开的人只是离开了，苦楚都是留下的人。”

舒恬皱起眉头，听到他不着边际的话，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老爷子忽然离开，他固然有心理筹备可还是一时无法吸收，心里乱了，话又能说的多么理智呢？

她直接拽住他的胳膊，语气坚定的开口道，“厉函，你先进往看老人家一眼，行吗？”

固然是问句，可舒恬也没打算给他迟疑的空间，直接用了气力将人往抢救室里面拽。

假如必须面对，那就现在立即面对，而不是回避，然后在心底再一次留下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疤痕。

回避并不会让他好起来，所以不如面对。

穿过一个小小的走廊，舒恬很快找到了老爷子所在的病床床位，手术的灯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柔光灯，里面只留下了一个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见家属到场，立即退到最外围的地位。

厉函走进往的时候，老爷子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和脸上面罩都已经拿下来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

他的身上已经没了多少肉，脸上的骨头也非常突出，呼吸已经结束，全部人已经没了一丝赌气。

刘毓芳和厉秋已经在旁边哭成一团，厉函始终站在床尾，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跟老爷子说着孩子说着从前和现在，几个小时，天人永隔，阴阳两端，这辈子就这样别过了。

刘毓芳兴许是伤心难过到了极限，精力理智开端崩溃，她看着一言不发的厉函，抬手指着他大声哭喊，“你姥爷没了你就一点儿都不伤心吗！你就这么看着，看着他走，你好狠的心啊……”

舒恬攥着男人手臂的五指收紧，听到刘毓芳毫无缘由的指控，心脏像是被用一块滚烫的烙铁印上了一般。

她懂得她的苦楚，可是这样的苦楚不应当再一次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况且她比任何人都明确，厉函的心里有多么煎熬。

就在舒恬忍不住想要开口为他说话时，那双被她握住的手忽然用力的回握住她，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的骨头都要捏碎。

她疼的皱起眉头，却没有挣开。

转头往看身侧的人，他的视线已经停留在老爷子身上，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容貌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他没有反驳，就这样安静的站着。

别说是舒恬看到这一幕会难受，就连令君泽都替他委屈。

可是这人却一言不发，一字不说，甚至连解释都没有，对他来说现在的争吵才是对逝往的人最大的不尊重。

他一点不怕被曲解，只想安静的再多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最后的离别。

“用不用通知妈那边？”刘毓芳的老公算是唯一比较苏醒的人，想到这是最后一面，还是感到应当通知一声。

谁知，话音刚落，急救室外面忽然想起一道烦闷苍老的声音，“不用你们说，我自己过来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火一看，厉姥姥就站在门口，身边陪着扶持的人是老宅的司机。

老人家目不斜视的走进来，直接停在了病床床头地位，微微佝偻着的身材带着一股安静的气场，苍白的头发覆在脑后，低头看着这一辈子陪自己走过大半生的人，此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没有哭天抢地，没有大动干戈，甚至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

她只是抬手默默的抹了一把眼泪，没让任何人窥到她的哀伤。

“行了，你爸爸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长寿了，该看的，该听的，该吃的都经历过了，没什么好哭的，将来那一天蹬我下往陪他，也不会孤单太久了。”老人家语气非常平庸，甚至在这字里行间之中能够领会到一份安详。

兴许是人老了，总是会想到有这么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也已经想开了。

早晚的事，谁都避不过，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节哀顺变。

逝世了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生活下往，残暴，却也没有选择。

“你们都好好想想怎么料理后事吧，我年纪大了是出不上什么力了，阿函，你姥爷最器重你，后事你和你妈商量着来。”

厉函阖上眼眸，重重点了点头，“好。”

“你们先出往吧，让我跟你爸单独待一会，我跟他交代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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