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和二婶站在炕前里,柳氏不说话,二婶还是气呼呼地一副要理论的样子,又把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外面几个丫头正把饭桌摆到院子里,然后摆放碗筷呢，闻声二婶的声音，秀娴一摔筷子就要往里冲,秀容和秀瑶忙拉着她，低声道：“二姐,你先听爷爷怎么说。”

秀美哼了一声,“还能怎么说，确定是一顿好骂，让你们整天自得洋洋的。”

秀瑶瞥了她一眼,“明明是你们几个吃麦穗,竟然回来告状我们吃，真是不要脸。”

秀美立即诡辩道：“我吃了吗？你凭什么说是我吃了，有本事你剖开我肚子看看啊。”

秀瑶几个就趴在窗户外面从窗棂里偷看，屋里二婶声泪俱下地控告柳氏怎么欺负她，编排她，嫌她不赚钱刚吃饭靠着大房养活，嫌她怎么挑拨是非让家里不和睦云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说一边往炕沿上蹭。

看得秀瑶直恶心，忙垂下眼只听。

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老大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二婶一愣，不就是自己说的，怎么还问？

柳氏垂着眼，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也不强辩的样子，她道：“爹实在也没什么，不过是丫头们拌嘴，秀美几个吃麦穗不捡麦子回来跟她嬷嬷赖二嫚儿几个。老二家的就开端说三道四，媳妇听不过就说了她几句，她便不干了，非要跟我掰扯个子丑寅卯，看看是谁干活多吃饭多，又说那种大房孩子多多吃多占，压榨她的话，媳妇就被拱起火来呲了她两句，说她唯恐天下不乱，她就炸了毛，要找爹娘分家，把我们赶出往。”

二婶被她说的一愣愣的，想辩驳不知道怎么插话，而且老秦头一副就要发火的架势，她一时间也不敢太嚣张，可又感到柳氏说得不对，不是那么回事，明明是柳氏挑的头儿。

老秦头吧嗒着烟袋锅子，面色竟然慢慢地平复了，看不出赌气的样子，大家个个大气不敢出。吧嗒了半天，老秦头才磕了磕烟袋锅子，扫了众人一眼，“分家这个事儿，你们怎么看？”

二婶心头狂跳，血都往上涌了，“爹，当然得分啊，一个大锅吃饭，干多干少，吃多吃好，不好说，不如离开，干得多多吃，干得少少吃。”

老秦头又看另外的人，秦大福忙道：“干嘛要分家啊，大家在一起挺好的，离开了外人笑话，还欺负咱。”

老秦头点了点头，又看其他人，柳氏道：“我们孩子小的时候爹没让我们分出往，现在大了能干活，更不能分出往。”

老秦头微微松了口吻，却也没说什么，张氏却笑道：“就算咱不分家，也别笑话人家分的，现如今好多分家的呢，都说分了家干活有劲头，不用人管着，哈哈，没有婆婆，当媳妇的也滋味儿点。”

老秦头瞪了她一眼，张氏赶紧闭嘴了，笑了笑，对三顺道：“三顺，你说是吧。”

秦三顺由于媳妇跟他谆谆教诲地说分家把大房二房分出往，让爹娘和他们一块过的利益，听多了就成条件反射，笑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不管分不分，我都孝敬爹娘。”

张氏很兴奋，二婶一听婆婆都批准分家了，老三一家也批准，更加笃定，她理直气壮隧道：“大嫂，你也别说我们对你不仁义，你家孩子基础也大了，我们算是仁至义尽，我们不可能替你养一辈子吧，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分了家，各自使劲干活，好赖都怨不到别人。”

柳氏看了老秦头一眼，却还是开口道：“老二家的，你这话说得可不对，第一，你没替我们大房养过孩子，要说养也是爹娘出的力，第二，现在我们孩子也大了，大业二显秀娴都能出气力活，可比他二婶你出力多吧，你口口声声说替我们养孩子，我要是不说明确，让外人闻声，还真认为是我们怎么指看你了，没有你我们大房就饿逝世了。你在爹娘眼前说说也就罢了，你若是出往说，那也别怪我说不出好话来，让爹娘给主持公平。”

二婶看柳氏当着公婆的面竟然还这么理智气壮地说他们不靠二房，气得眼睛剜了柳氏一眼，嚷嚷道：“真要是这样，你那么牛哄哄的，你就分出往啊，怎么还得赖着和我们一家子，你们都大了能干活了，养活自己了，赶紧分出往，咱们分了家，各过各的，你也就不用……”

“闭嘴！”忽然，老秦头就爆发了，怒吼一声，狠狠地瞪了二婶一眼，骂道：“整日价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多孝敬，我怎么没看着？除了攀拌子，嘟嘟囔囔的，就没见你说句好话，分家分家，一个媳妇子不想着怎么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就想着挑拨是非，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你想分家是不是”他看着二婶，厉色地问道。

二婶懵了，没料到公爹不责备柳氏竟然骂她，她还是点了点头，“分家，当然得分！”

老秦头忽然直起身子，手里的烟袋锅子狠狠地敲在炕沿上，发出“砰”的一声，“那你就给我滚蛋！滚回你外家往，给你外家分家往吧！”说着他把手一挥，“滚吧滚吧，谁想分谁就滚，滚一个少一个，家里也安静安静。”

一时间大家都愣了，谁也没料到老秦头会发火，他固然不是像老柳头那么好性格的，但是也很少对孩子们发火，尤其是儿媳妇，一般说来还是很尊重的。现在忽然爆发了雷霆怒，让一家子面面相觑，二婶更是没了脸，傻愣愣地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老秦头气得胡子翘起来，对秦三顺道：“往，把你二哥叫回来。问问他是不是想分家，想分家就和他老婆一块滚出往吧。想分家你们自己往分，想分我的家，除非等我逝世了。”

秦三顺忙警惕陪着笑道：“爹，爹，你别赌气，你看看你，生这个气干什么，俺二嫂子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又不是非分不可，二嫂子，是不是啊？”他给二婶使眼色，二婶却还愣愣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三婶从后面挤进往，笑道：“爹，爹，别生俺二嫂子的气，你也知道俺二嫂子这个人性子直，不顶激，别人激一句，她就拿着棒槌当了针。”说着还看了柳氏一眼，又看张氏，“娘，娘，你说是不是。”

张氏赶紧道：“嗯，嗯，是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好赌气的，快都下往吧，该吃饭了，别杵着怪丢脸的。”说着她就把儿子媳妇都赶出往，然后把门一关，对老秦头道：“你看看你，直眉瞪眼地还待吃了俺们不成？不分就不分，你用得着呜嚎地喊，叫人家听听，还认为咱家不过了呢。”

老秦头哼了一声，拿起烟袋锅子来一看，方才用力过度，头都弯弯了，顿时又心疼无比，气得把烟袋锅子往炕上一扔，“还过，过个屁，你看看这像是过日子的样？整年价累逝世累活，吃也吃不饱。今年这麦子减产，租子交了，吃的都不够了，还亏的种了点菜园，那些吊方瓜什么的你也多往看着点，别让人偷了，摘回来冬天也能当粮食吃。”

就算是穷，可也是一家人，自己熬了一辈子，没有钱没有地，也就这一大家子人，谁敢拆了他的家，他就叫谁滚蛋！

张氏知道他是由于憋屈，本来就不痛快，又被二婶那么一闹就发作了，幸亏自己没跟他闹分家。不过自己就算闹了，逝世老头子还敢把她撵回外家往不成？

张氏道：“以往年头比今年还差的也有，都没饿逝世，今年还好，怎么就饿逝世了，你快别愁些没有的了。快下来吃饭吧。”

张氏走了出往，吩咐道：“快吃饭吧。”看着大家都往院子里坐在桌前吃饭，她又道：“今儿的事儿都别提了啊，谁再啰哩噜苏的，我拿擀饼杖子抽他。”老二那个暴性格，说不定就真给他婆娘来一顿，撵回外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二婶心里也怕着呢，正躺在炕上糗气，有心往吃饭，感到没脸，又怕男人回来知道了给她赶回外家往，平日里还拿着回外家和柳氏攀比一下，真要是赶回往了，她可就瞎了眼了，逝世活也不能回往，回往外家也不要她的。

这时候三婶端着饭菜进来安慰她，低声道：“嫂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被公爹训两句，要说起来，你也有点莽撞，中了套了。”

二婶蹭得起来，“你说什么？”

三婶走到窗户看了看，外面的人还在吃饭，由于老秦头发火，丫头们也不敢吵嚷，一个个悄木声地吃着饭。她走回炕前压低了声音对二婶道：“二嫂子，你想啊，你今天为什么要找爹说分家？”

二婶道：“大嫂欺人太甚。”

三婶又道：“大嫂以前这样吗？”

二婶想了想，“以前……倒是不。”以前自己对柳氏也多有不满，她都是笑微微地还劝告两句，根本不跟她吵的，最近似乎大变样了一样。

柳氏一直对她很温和，没有吵过，都是任由她自己攀比嘟囔发牢骚的，就算是闻声了也不会说什么，所以二婶一来二往地就感到是大嫂心虚，没想到最近大嫂忽然不让她了，竟然针锋相对，她一下子就受不了。

三婶持续道：“二嫂，想明确了吧，大嫂自然不想分家啊，你想，她得靠着我们啊，她也知道爹不会想分家的，谁想分家爹就骂谁，她故意惹了你，让你找爹评理分家，可不是撞到火头上？”

二婶不解地问道：“你是说，她算计我？”

三婶点点头，“二嫂子，你别说我多心，我是这么感到。”

二婶道：“那以前你不是说她想分家吗”

三婶叹道：“二嫂，之前你打了三妮儿，我不是沉思着她确定过不下往必定要闹的吗？谁知道她一点都没闹，而娘那里竟然也好了，咱也不能不说大嫂心眼儿多，会办事儿。”

婆婆那么难搞的人都被她搞定，可见大嫂手段不一般。

二婶气得立即就要往算账，三婶忙拉住她，“二嫂，二嫂，你可别激动，你这么一激动，可就真没法挽回了。”公爹刚发了火，要是再往闹，确定要被撵回娘往，到时候可就没余地了。

二婶却咽不下那口吻，“那怎么办？就由着她那么祸害我？”

三婶劝道：“二嫂，你听我说，这事急不来。最近大家就都消停的好了，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现在农忙呢，爹那里烦着呢。”

二婶好歹地平了平气，看着窗外，咬牙切齿隧道：“哼，早晚让她知道我的手段。”

三婶又何尝不是，本来想着教唆一下婆婆，尽量地早点分家，哪里知道公爹不批准，她又想着婆婆能跟大嫂闹一场，谁知道一眨眼，婆婆好了对大嫂还更加客气忍让，就似乎有什么痛处落在她手里一样。

这里他们几次三番地出手，就想着逼柳氏主动请求分家，成果柳氏根本不为所动，反而逼得二嫂忍不住。她庆幸自己没有出手，否则还真是分家不成惹得一身骚呢。

由于张氏让压着所以等二贵回来吃饭的时候也没看出异样，他本来就大咧咧的不是个心细的人，吃完饭又拿了截烛炬回场里铡麦子往，看他走了二婶才松了口吻。

夜里秦业和二叔还有秦产几个看场，明儿和三爷爷家一起打场。

月上中天，明晃晃的如同水银泻地一样，月辉从香椿枝叶间探出来洒落在窗外上，就算是低矮的房间里也有了亮光，使得窗口浮动着一层如雾一样的微光。

秦大福低声道：“媳妇，白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氏淡淡道：“哪里有什么事儿，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秦大福嗯了一声，又道：“我就是感到委屈你。”不用看他也能猜测一下产生什么事情了，老二家的那张嘴，一般人都受不了，也就自己媳妇大度。不过最近媳妇似乎有点变样呢，对老二家的不那么容忍了，秦大福想女人的事儿，他也不方便多插言，只道：“怎么也给老二留点面子，兄弟们自小关系好。”

柳氏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她不太过火，我也不会较真的。让爹这一骂，她也该苏醒了。”说着她翻了个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吻，固然是为了报复一下二婶，可心底里，她也是想要分家的。自己家人分明做得多，却总是被二房和三房说他们帮忙养孩子，柳氏怎么都感到有点不那么顺气，她本不是太计较的人，若不是二婶太过火，她也不想闹大了。经过这一次教训，她该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了吧，柳氏心里想着，就睡了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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