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内外发难

作品:《首辅家的长孙媳

也不怪得知州夫人失态,她是真没见过像刘氏这样笨拙的仆妇,当着这多人的面,为了自辩,公然把责任推给主母,这仆妇还是亲仆妇不?

却没想到,顾老太太竟一点不觉刘氏的话有丝尽不妥,一味叫嚣道:“就算李氏与你,借居纪夫人家中,就算清白了?寡妇门前多是非,更不说纪夫人家中还有成年子弟,保不住……”

这话没完,沈夫人就立起了眉毛来:“老太太好勇敢子,纪夫人也是你能随口诋毁的?老太太难道不知,纪夫人可是先帝御口彰崇的节烈贞妇,要若纪夫人门前还多是非,这世上还有几家内宅干净?”

她扯着光宗帝这面虎旗,直接噎住了顾老太太,登即便占上风,沈夫人当然要持续扩大胜势:“我蓝本听顾大姑娘一番委屈,还暗暗猜忌,想你汾阳顾氏,虽近些年来,族人子弟并没几个能成大器,好歹也算官宦世族,耕读传家的门第,怎么做得出为那些点利益,逼迫孀妇弱女的劣行,如今一番耳闻目睹,倒不得不信了。”

见年纪差她一大截的沈夫人,脸上明晃晃的讥鄙轻篾,顾老太太的怒火,那叫一个一发不可收拾,想忍都忍不住,更何况本就不想忍:“知州夫人这是打定主意要针对汾阳顾氏了?”

顾大太太这时倒还有理智,忙转圜道:“夫人可不要曲解……”

“曲解?”沈夫人一挑眉头:“我且问你们,是否要胁李娘子将大姑娘送给郑三为外室?”

“这……”顾大太太语塞。

“这怎么能算要胁!”顾老太太怒道:“李氏翁姑、丈夫均已亡故,她女儿的婚事,族中长辈怎能不操心?郑三爷乃荣国公府嫡子,这门姻缘半点不亏她家大女,本是好心好意,要为济沧一房的女儿谋份安稳,却不想被反咬一口!”

“恕我孤陋寡闻,可从没听说过给人当外室贱妾,竟然也算安稳,莫说你顾氏乃官宦世家,就说平民农户,但凡日子过得往,也不想让女儿给人做没名没份的外室。”

顾大太太又忙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郑三爷蓝本也不是想只纳外室,只不过三爷的正室乃宗室县主,虽说并不反对郑三爷纳妾,却有言在先,不喜妾室在眼前儿,故而郑三爷才想纳一房外室,倒也并非无名无份,只不过安置在外,连荣国公及夫人,也都认可的。”

“不管你们怎么认为,按照律法,婚姻之事认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大姑娘父祖亡故了,那时她还有母亲在上,族人只能提议,没有李娘子认可,顾大姑娘的姻缘也不能由尔等安排,更何况一再相逼。”

见沈夫人竟一点不肯让步,顾大太太也急了:“我们哪里敢逼迫呢?也就是提说一句,沧大婶子既不认同,也就罢了。”

“这么说来,郑三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公然想要强掳顾大姑娘,这是他仗势欺人,和汾阳顾氏宗家无干了?”

顾大太太想要点头,却又猛然省悟不对!她这头一点,那不是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荣国公府承担?那么这件事无论发展成什么样,顾家可都落不着好。

沈夫人的水杏眼把哑口无声的众人扫了一圈儿,也便见好就收:“有一些事,原该知州老爷处断,我作为女眷,也无权追究,本日重要的来意,还是想替顾大姑娘说合说合,这孩子孝敬,虽受了那多委屈,也没想着要把宗家诸位尊长如何,只是她的阿娘既已亡故,她做女儿的,当然不能眼看亡母不能进土为安,还被抵毁为出妇,名节不保。”

但顾老太太见沈夫人这态度一软,还认为她是外强中干,并不敢往逝世里得罪荣国公府,堪堪低了一些的气焰又再蹭蹭上涨,冷笑道:“李氏已经被族老定为出妇,咱们这些女眷,便是答应,也算不得准,正如夫人所言,有多少事,女眷可做不得主,老身只能应承,本日夫人这番意思,会向外子转告。”

沈夫人也不气怒,颔首道:“那我就说另一件老太太兴许能够做主的事吧,我一见顾大姑娘就合眼缘,再者纪夫人也甚是赞诩,称顾大姑娘孝敬节烈,我那宗子,如今也到了婚配之龄,倒能般配令侄孙女,如今李娘子既已仙逝,大姑娘的姻缘,老太太可算能作主了,要若老太太感到我赵家门楣不算玷污,转头知州老爷定会正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这话音一落,举座皆惊。

赵江城做为新近上任的汾州父母,回其辖治的大族富户自是会探听这位父母官的出身,又别提赵知州的先尊赵谦文正公,可谓建国以来的传奇人物之一,就算在汾阳当地,比起荣国公府这地头蛇要差一等,那也不容小觑,这样的门第,居然肯为宗子求娶一个孤女?

莫说春回,便是沈夫人求娶的是宗家的嫡女,老太太和大太太也必定忙不迭点头答应,怕是还要往看看祖坟上有没有冒青烟。

却又偏偏就是春回,硬是让老太太和大太太没方法兴高采烈。

顾大太太不无遗憾地低了头,老太太脸色僵硬,只应一句:“这事,老身也要和外子商议之后才好回复。”

沈夫人就笑:“无妨,那我就坐在这儿等等。”

便不再理会宗家众人,只招手把春回唤过来,单和她一人冷喧,气得顾老太太盯着春回的眼力越发凶狠。

又说李氏,虽说本日随着春回来了宗家,却并没有相随着来内宅,她倒是信得过女儿的断定,认定顾老太太这宗妇固然凶猛,事实上关于族中事务,却没一件能作主,都得听从丈夫顾长荣的主意,所以相比内宅妇人间的过招,外宅男人们的对恃才更加重要,李氏借着一缕亡魂的方便,自是要往外宅窥测进展。

她一见那尹寄余,虽说无官无职,不过赵知州的僚客,却提出要请诸位族老到场才肯细诉来意,端起板板正正的架子,硬是让宗长顾长荣不敢冒犯,只能屈服的时候,越发认定尹先生非同一般,行事要比赵知州靠谱得多。

而尹寄余也的确不负李氏的厚看,把来意一说,压根就不想听顾氏族老们的抵赖诡辩:“李娘子与顾大姑娘籍居,曾遇能人进侵,虽说多亏邻人援助,未被侵害,却也向官府举告,这案子悬而为决,施公便升迁调任,赵知州审阅案情,大为震怒,着在下追察,谁知一察,先是从几个私放倍贷牟取暴利的屠狗之辈口中得知,顾氏宗长令孙顾华英,竟买通此几市井,勾引族弟顾华曲借贷,再上门逼债,意图乃是侵吞顾华曲也即李娘子一房田产。”

他这番话告一段落,眼力灼灼稍一四顾,便见不仅顾长荣,在座族老尽都变了色彩,尹寄余情知震慑有效,又才缓缓说道:“再一顺籐摸瓜,又教在下察明,本来那伙所谓能人,竟也是顾华英买通的闲汉,意图乃是毁损顾大姑娘清誉……在下便觉诧异了,顾氏宗家侵吞孀妇孤女家财既已得逞,何必赶尽杀尽,难道说,宗家与顾举人一房,竟有深仇大恨不成?遣人往古槐、槐林、汾滨几大村集一探听,才知无论农户抑或乡绅,竟都在议论顾氏宗家为攀附权贵,逼迫孀妇孤女之事。”

不比得顾老太太面对沈夫人的嚣张桀骜,顾长荣在尹寄余这连吏员都不能算的僚客眼前,却是冷汗直淌失魂丧魄,申辩起来,可谓苍白无力:“这……实在是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尹寄余好心纠正顾宗长的用词不当,又道:“在下本日乃奉赵老爷差遣,专程处理这一旧案,好教顾公得知,虽说贵宗内务,赵老爷无权过问,然令孙却牵涉刑案,尤其能人进侵一桩,李娘子可是向官府举告过,仍未销案,即便令孙已然进学,却也免不得过堂问询。”

这一番告诫之下,族老都纷纷坐不住了。

要说来听闻赵知州的僚客召集问案时,他们也不存在多么焦虑担心,那是由于虽说都明确赵知州的出身非同小可,然而可谓铁打的地霸流水的知府,相比之下,荣国公府更加不能得罪,更何况赵谦再是传奇,这传奇也已经成为了过往,两害相权取其轻,族老们并不认为宗长近郑公远赵府的决策有任何不对。

可赵知州倘若已经捉住了顾氏宗家的痛处,且铁了心要拿顾氏开刀,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顾氏一门,虽说祖上的确出过庶吉士,荣华一时,但随着子弟一代不如一代,过往的光荣实在已经不复存在,当然在古槐一个小村集,还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却抵不住还有周边,槐林、汾滨等等村集的世族虎视眈眈。

一个汾州府,资源是有限的,各家各族为了争权夺利,从来就不少明争冷战,一旦赵知州牵头,打压顾氏,那些世族必定会不遗余力落井下石。

世族想要持续光荣,必须依附子弟考取功名跻身仕途这条西岳独道,顾华英现下乃生员,却因作奸犯科被铲除,非但他自己毕生无看做官,也会让众多顾氏子弟遭遇非议,要想进学,甚至中举,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如今不是团结一致对付赵知州的时候,族老们无不考虑应当如何止损。

便有那么一位,吹胡子瞪眼的责备起顾济宗来:“华英竟行动如此歹劣,你这父亲难辞其咎!”

紧随着众位纷纷向尹寄余表现,他们不知情,坚决不知情,现下知情,必定会重办不肖子弟,还看知州老爷网开一面,从轻处理,至少不要连累其余顾氏子弟,居然把顾长荣这宗长晾在了一边儿无人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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