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无人商量

作品:《首辅家的长孙媳

春回这黑甜一觉,直到月上中天才醒,而且她十分猜忌自己之所以会醒是由于饥饿。

意识尚且浑浑噩噩,先听到的是腹中雷叫,有那么一瞬伸手不见五指,让春回顿生错觉,她认为日子仍停止在那段无比艰巨的时间,母亲重病缠身,她必须过得俭省,时常都不能吃晚饭,累得头昏眼花时倒头大睡,便经常在半夜三更时饿醒,摸着黑往够桌子上的冷水,待恢复些气力,仍要往看看母亲睡得安不安稳,是否也觉口干腹饥。

她警惕的粉饰着自己的困窘,不让纪夫人看出她经常忍饥受饿,她总是不愿吸收太多的接济,再怎么艰辛都要笑面迎人。

有时候她会失眠,曲身材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坚固和永恒,会愁怅旧日的安定快活怎能像极一场急促恍惚的梦境呢?这样的软弱,一场风暴便能彻底摧毁。那个时候的她难免也会陷进深深的失看和委屈,胆怯日子只会更加糟糕,永远没有转机。

但春回慢慢意识到,那些艰险她的确已然度过了,她已经淌过了横挡眼前的波涛汹涌,固然周身狼狈,的确是走进了柳暗花明。

而后她就渐渐看清了月色下,摆设雅致的房间,幽幽沉浮的玉兰香,并非源自自然,所以更含着几丝炭热气味。

她有些想不起来刚才的梦境,只隐约记得有个人在身边纠缠,一遍遍的固执追问,她也并不记得他在追问什么,诡异的是彻底苏醒之后,心里不知为何酸楚郁怅,像真是自己辜负了什么人,但重新决定又艰巨无比。

春回垂足在榻上坐了一阵儿,没见婢女进内,她不知道青萍、梅妒往了哪里。

照进房内的月色实在并不至于让她磕绊,春回顺顺利利便拉开了门,有一个人闻声转头,似轻吁又似调侃:“终于醒了,饿醒的吧?”

还没作答,春回便陷进一个热和的怀抱,沉水香的气味奇怪的起到了缓解饥饿的作用,一直被他半搂着走,春回完整没有了脚底发虚的柔弱感。

“小憩”处不远的一间茶庐,已经筹备好了山药鸡汤,一直用小火煨着,光闻汤味便觉肝肠一热,兰庭还让僮仆立时现煮一碗葱油拌面,自己也陪着春回吃了一碗,稍坐一阵,夫妻两才缓缓往清远台走,权当餐餐例行的慢走消食了。

今晚月色尤其清亮,不用风灯相照路径。既有月白风清相伴,又兼肚腹不闹饥荒,什么酸楚郁怅都一扫而光了,春回边走边回味着本日的一场欢聚,仍觉意犹未尽:“五殿下看着板肃,实际上却也轻易相与,并不像表面那般冷若冰霜,宴上万顷兄找准了江心拼酒,五殿下口口声声不稀罕人家,倒是明里私下替江心挡了不少攻势,否则万顷兄也不会被灌得玉山颓倒了。”

“五殿下实在不重尊卑等级,他并不是看不起江心,只是不满乐器音律沦为酒宴助兴,为此常讥六殿下庸俗,但五殿下看着面冷,却颇有侠义之心,实在是最看不得弱质女流被人欺负的。”

“江心姑娘也是有趣之人,确能做到不媚权贵,性格又不冷清孤傲。”

“她是不比得那些庸脂俗粉,不过我们一处清谈诗会时,她往往插不上话,也显得独坐无趣,倒是认真为了美酒而来,六殿下结交广泛,并不是回回都带着她,但倘若辉辉感到和她投机的话,今后饮谈时我专程送封邀帖予她就是。”

迳勿可是与六殿下最最交近?”

“被你看出来了?”兰庭笑道:“我和他年岁相当,只不过先他三月出身而已,当年选为皇子侍读,从一开端就和他针芥相投,虽说五殿下只比六殿下占先一月出身,但性格到底冷淡些,没那么快和人熟络,所以起先的一年,我和六殿下先成了莫逆之交。”

“论性格最滑稽,当数万顷兄了,但他应当不是大族子弟,未知你们又是由于何等机缘认识结交?”

“有一年上巳节时,我和竹西相约着踏春,正巧遇见万顷在路旁兜售纸鸢,我们见纸鸢上的画绘不同流俗,心生兴趣,他开价要一两银,正好两个孩童也询价,他却只收了一个铜板,我们问他为何差别看待,他说锦衣华服者自然和平民褐不同,于我们而言一两银子并不如平民百姓眼中的一个铜板可贵,他的开价已经很公平了,我和竹西听他言谈大有趣味,就邀他一齐饮谈,他立时便答应了,也不顾得买卖,干脆把纸鸢一口吻送给了踏春的百姓,乐淘淘的就和我们一起下了酒馆。”

春回感到这的确是叶万顷做得出来的事。

“至于施兄,他的一位族伯,乃祖父的学生,咱们两家还算交好,不过施门这么多的子弟,我与他最是投机,竹西和我蓝本就是同学,算是一齐调皮着长大。”

“那迳勿对尧章兄又是有何恩惠?”

“尧章兄的父亲被政敌陷害,是我行计,为徐世伯证实了清白,惋惜虽说让世伯免受牢狱之灾,但世伯身染重病,到底还是没能挺过那场打击。”

说着话便到了清远台,春回刚经一场醉睡,这时丝毫没有倦意,但她素来把举案齐眉彼此关照奉作行事准则,鉴于兰庭这段时间以来也算体贴进微,她更不至于完整弃守贤良淑德的教条,自己没有睡意,总不能也让兰庭一直陪她耗费,所以十分识趣地建议夜色已深,赵大爷完整可以先行安置。

但赵大爷并不领情,表现自己同样神情奕奕完整无心睡眠。

春回惊呆了,她难以懂得为什么世上有人起个大早直到三更半夜还不思念高枕软榻,对兰庭“神情奕奕”的说法表现深深的猜忌。

“我认真半点不觉疲惫,且能够自证。”兰庭言之凿凿。

“怎么自证?”春回呆若木鸡。

眼看着灯下有些犯傻的美娇娘,兰庭实在忍不住想用忽然冒生的某种“邪恶”的方法自证,从心尖到指尖都在发痒,但他想到昨夜才经一场**鏖战,不知春回是否还感到疼痛不适,要若太过急切频繁,让她对这种事心生反感甚至抗拒岂不糟糕?且女子的身材本就娇贵,也需要认真庇护体贴。

总之兰庭几乎是耗尽了整副身心的念力,才克制住“杂念遐想”,文质彬彬的吐出两字:“手谈。”

春回抬头点头的长长“噢”了一声:棋弈是一门需要聚精会神、潜精研思才干进行的技艺,要若弈者困倦,必定会被对手逼得丢盔弃甲。

想到这里她便兴奋起来从汾州前往京城的一程路,客驿休整时,她和兰庭也曾对弈切磋,奈何无论是围棋还是象,兰庭均是技高一筹,回回都以春回丢盔弃甲弃子投降告终,不知今晚一个是酣睡才醒,一个是熬夜疲战,能不能趁机扳回一局。

大奶奶顿时把贤良淑德的规范抛至九宵云外,就差没有裸袖揎拳应战

后来的成果是……

大奶奶怠惰嗜睡的病症确然已经“药石无医”,一局未了,她便呵欠连天高低眼皮直打架,泪眼汪汪的看着对面仍然神情奕奕气势如虹的赵大爷:“我不行了,犯困。”

认真几乎是头沾软枕,意识即刻恍惚,手指都懒得再动一动,身材便忠诚于本能,感到到枕边人体的温度,就不自自主的往别人怀抱里钻,舒舒服服的再陷黑甜乡,还不知喃喃呓语着什么话。

像极了一只粘人的狸猫。

可苦了温香满怀却不忍叨扰佳人酣睡的赵大爷,独个儿在这热血沸腾,越来越无心睡眠了,他想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典故多半是胡编乱造吧,总之自己是没有这样的定力。

漫漫永夜,思绪一时游离得更远,兰庭想起那一年,似比这时稍晚的月份,已经到了暮春。那时祖父身材已经不大好了,告病家中休养,可那也是他平生唯逐一次出言顶撞祖父,由于祖父逼着陶先生将当作养女看待的木末嫁人,他知道木末的愿看,从来不是相夫教子困步内宅,她憧憬的是自在于山水之间,不受俗规缛节所困,蓝本在陶先生的支撑下,木末完整有可能达成愿看,按照自己的意念生活,他不明确祖父为何要能人所难,逼迫一个弱女子行动违心之事。

“我是由于你,兰庭。”面对他的质疑,祖父没有恼怒,不过脸色间的凝重与哀愁几乎让兰庭感到陌生:“我知道木末和你志趣相投,我也知道她一直在劝你摆脱束缚,她告诉你无论什么原因,一个人都不能背弃自己的心愿,经济仕途不应成为你的寻求,你应当和她一样,避世隐居,人应当虔诚于自己,不该盲从孝道,她这话也不能说全然没有道理,但兰庭,我不能放你海阔天空潇洒自在,由于家国社稷危在旦夕,而我身后,除了你没有更能放心托付的人。”

“我自己的孙儿我知道,我信任你能深明大义,且视木末,无非还算志趣相投的伙伴,并无男女之情,但她对你心怀打算,且又是一个深怀机心城府的女子,她聪慧又敏锐,她知道你固然听从我这祖父的教嘱,打算科举进仕,但一直在迟疑这样做应不应当,说到底,你心中还是怀着阔别权势名利的动机,质朴之志不改,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期许。”

“庭儿,祖父也想为你多承担一些,也想再晚一些,才把这副重任移交,但祖父怕是不能够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受木末影响,但我不能容她这样的女子,一直在你身边动摇蛊惑。”

“她不是不想嫁人,她是不想嫁给除你之外的其余男子,但她比谁都明确,只要你一天仍为太师府的嫡长孙,一天不随她避世独居,凭她的身份,都不可能做你的正妻。”

“我盼看你郑重考虑,再答复我,你是不是也打算非她不娶,假如你认真情愿为了和木末长相厮守,背弃家族背弃亲长,我会放你们离开,这世上强求之事从来无法/功德美满,但有时候决定就是这样残暴。”

兰庭明确的记得那晚在清远台,他同样是睁眼熬尽了漫漫永夜,越日,他膝跪于祖父眼前,那是他彻底的决定,无关任何人,而关自己的人生路径。

转眼三载,祖父已经不在人世,而今,他再次面临决定。

他搂着怀中的女子,轻轻叹出口吻,本认为心志弥坚,不过眼下他是真想只求个岁月静好、安闲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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