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凶犯自裁

作品:《首辅家的长孙媳

蓝本膝跪在地的凝思,竟竖立于厅堂,像是目睹了一场让人捧腹的闹剧,笑得花枝乱颤,把众人的眼力再度吸引到自己身上时,她才歇了那有若鸹叫的笑声,平平无奇的眉眼,此刻却像刻画出两分风情,相比早前的能言善辩,眼下更比过往有如判若两人。

一络散发,垂落鬓角,她尚有所觉察,随便别在耳后,又再冷笑一声:“你们过往看我,都像木讷的情性吧,暗中笑我呆笨的,明面讥我愚忠的,洋洋自得,又怎料自己才是肤浅的人,都白瞎了一双眼睛。”

凝思边说,一边缓缓地踱步,先是靠近兰庭,半探着身:“宋舍人,哦不,现下该唤你赵舍人了,你呢,也真有几分本事,要不是你,任凭王家请的多少庸医,可都诊不出周氏的病症,不是旧疾而为中毒。”

她又移了两步,面向王久贵:“老爷是不是现在仍存怀疑,心说大太太对我这么好,我为何就恩将仇报了?”

退后两步,挑起眉梢,稍稍地把脖子一歪:“我早就不耐心大太太的为人,就没见过她这样蠢笨怯弱的主母,口口声声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见我被旁人嘲笑欺辱,却还一味地叫我忍耐,这又哪里是真把我当女儿看待呢?大太太这样蠢的人,竟然也会口不对心。”

再行几步,就到了三姑娘的跟前儿,凝思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姑娘也定在好奇,我为何要害你吧,我和你呢,确然是无怨无仇,但我就是心中不愤呀,你的阿娘,不过就是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她凭什么能得大爷的另眼相看?”

凝思忽而红了眼,露出哀切的脸色:“而我呢,虽说是个奴婢,自小被人牙子拐卖出来,却是个清清白白的身子,我不过是对大爷露出些微的亲近之意,他就心生厌恶,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郑氏见凝思这情况,听她这番叙述,不由瞪大了眼:天啊!这是什么消息,难不成大郎和白氏竟然有染,凝思是因暗慕大郎,因妒生恨,才做出这桩罪恶!

她还不及表达出这见解,凝思就晃来了她的跟前儿。

“二太太。”

婢女忽而哀切一扫,辱红齿白。

郑氏莫名就被吓得背脊生冷,生生退后一步。

“这下可明确了?不是二太太和三爷利用了我,是你们两个,反而被我利用了,你可别怪我收了你们的利益,还把你们招供出来,谁让我已经尽了全力,奈何天意如此,被赵舍人察断了罪恶,我区区一个婢女,下毒害人还成,可没那手眼通天的本事,在外头又是收买药工,又是杀人灭口。二太太,混不过往了,二太太就承认了吧,也省得往衙门里头受苦。”

“凝思,你这贱婢!”郑氏喝出半句,就把接下来的斥骂梗在了喉咙里……

因她忽然意识到,凝思的确没有那手段把药工杀人灭口,而且大郎一逝世,虽说周氏还有二郎一个嫡子,这些年却一直福建打理商事,老爷一心可是让三郎协助大郎在籍居地兼顾事务,大郎没了,三郎就成了家中的主事人!

三郎的确有重大的嫌疑。

难道凝思真正暗慕的人是三郎,她是用这样的方法暗示自己,保全三郎的唯一措施,就是她这当娘的出来顶罪!

郑氏这么一迟疑,凝思已经晃往了春回身前,但她显然没有什么话和春回陈述,而是抢跨一步,直扑边上放置冰盆的红木黄铜合页立柜,轻车熟路拉开屉匣,取出一把花剪,然后直直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春回在最近的间隔,亲眼目睹凝思有若一气呵成的举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凝思已经软软的瘫倒地上,直到看见她的胸前渗出鲜红的血迹,春回才真正意识到产生了什么,一片惊啼声中,她还未及忙乱,便已经陷进了一个热和的怀抱。

“不要看她。”耳边是男子低沉却温柔的提示,春回却感到到了面貌下的胸腔,心跳声并不温和。

现场陷进了一时的混乱,春回浑浑噩噩中,似乎被兰庭带离了凝思的尸身,她也终于看见了兰庭的面容,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似乎变得莫名的苍白。

有种奥妙的感到,似有哪里存在怪异,却仅仅是在脑中一掠而过,抓不到确实的头绪。

春回意识到的时候,一句安慰的话已然出口:“我不畏惧,就是感到忽然而已。”

兰庭并没有看向喧闹的一角,凝思陈尸之处,他的眼中似有片刻的茫然,这时才像是从空洞中抽离,他垂注春回,见女子果然是大无畏的样子容貌,一时的惊恐过往,平静如常。

他微微一笑,也再稳稳坐下,但这回,兰庭示意春回坐在他的身旁。

在王久贵的指挥下,凝思的尸身很快被抬了下堂,只是紧蹙的眉头,凝重的脸色,都显示着这个一直对兰庭颇为佩服的人,现下产生了极大的怨气。

还是王三郎苏醒得快,他早已收获了“宋小郎”的担保,此刻得知宋小郎竟然是赵公子,越发自负不会被命案连累,于是趁着混乱之时,王三郎抓紧时间和珍姨娘有了一番眉来眼往,收获她笃定地一个颔首。

王三郎便赶在郑氏自作聪慧的认罪之前,理直气壮地说服父亲:“赵舍人说得对,家里出了三太太的命案,大太太竟也险些遇害,兄长如今仍未脱险,还有药工的一条生命!凝思固然畏罪自尽,逝世前却信口攀污,父亲执意隐瞒,产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也难保不会假话四起,反而不利于家门名誉,我们商家,虽不比高门看族,但诚信二字尤为是紧,也怕名誉受损,父亲还是答应让儿子随赵舍人往衙门自辩吧,儿子确然没有指使凝思行这种种罪恶,也信任赵舍人必定能够审明本相,还儿子清白。”

事已至此,王久贵还能说什么呢?

却在这时,乔庄终于露面,脑门上还挂着热汗,看上往很是疲惫的样子容貌,说的却是让王久贵“如释重负”的一件喜事——幸亏乔小郎中抢救及时,王平安已经转危为安,只需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常。

这下子王久贵再也不能给兰庭脸色看了,还得低声下气恳求着把乔庄暂时留在家中,直到宗子痊愈才算符合情理。

兰庭也趁机提出:“关于王翁曾向前任知州施公行贿之事……”

“移步再谈,移步再谈。”王久贵恭恭敬敬把兰庭请往了别处。

此日下午,兰庭和春回便离开了王家,趁着日落之前,赶回汾阳城中。

途中之时,春回才抽空问道:“迳勿故意造出三爷受疑、大爷垂危的假象,是为诱使珍姨娘上钩?”

“正是。”兰庭自然没有隐瞒春回的必要:“咱们之所以如此急忙赶回汾阳,也是为了打消珍姨娘的疑虑。”

“可是迳勿毕竟是怎么猜忌到珍姨娘身上?”春回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早是从王三身上看出的端倪,我记得曾经告诉过辉辉,我一见王三,稍经试探,便发觉他对莫问的登门,白氏并非自尽的事似有察觉,且像期待着有更多事故产生,但我再摸了摸王三的底,先不说他有没有策划诡计的能力,对于他的认识,有一点我能笃断,便是作为商人,王三还不失/精明,也就是说,他不会承担丧失大于利益的风险。”

春回道:“迳勿言下之意,王三和我那位伯祖父是一类人,固然万万不能算良善之辈,但也不敢为了财利就亲手谋害人命,由于一旦失败,可就万劫不复。”

“是,所以我信任王三的辩护,他只不过听了珍姨娘的承诺,会助他夺得掌家大权,隐隐想到周氏母子会有祸殃,尤其是白氏‘仰药自尽’后,但王三甚至认为莫问是被珍姨娘收买,证实他实在没有参与打算,并不知珍姨娘的举动。”兰庭先确定了王三既非主谋,也甚至不是帮凶。

又道:“白氏一案,辉辉先后排除了周氏、郑氏等人的嫌疑,而我也先后排除王久贵、王平安、王三等人行凶杀人的可能,但凝思又不可能是唯一的凶手,这也一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我吩咐下,王平安从王三屋里的婢女口中,探听得珍姨娘和王三有染。”

“迳勿竟也知道?”春回在惊奇之余,一时不防,泄漏了她也早已知情。

兰庭就挑了半边眉头,等着春回给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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