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丑时三刻

作品:《首辅家的长孙媳

夕阳沉进峰峦之背,霞色却像天斗侧翻,将那艳灿倾注而出。

清风还是稀疏,偶然的丝丝缕缕,未成声息,就已安静。

又是到周氏服药的时候,相比寻常,更多了好些婢女服侍,她们相互监督,彼此戒备,显然都还在为本日闹生的案件,惊奇不定。

珍姨娘跪在脚踏上,她把手里的瓷碗递给婢女,又再接过另一婢女递来的净水,服侍着周氏漱口,待周氏虚虚地靠着引枕,她又把薄衾稍稍往上一提,搭盖过周氏的小腹,这个时间她本是该告退了,周氏也不敢和她多说什么,一味仍然假装疲惫。

已经是替了凝思的婢女,把珍姨娘送出来,沿着廊庑底下走,看似代周氏安抚,实则却像终于忍不住口舌,要寻人倾诉一番这几日来的遭遇。

“老爷怀疑凝思,交待我们几个留心的时候,别说太太不敢置信,就连我,又哪里敢信任凝思竟有那多的恶意和那大的胆量,都认定了她,确然如同言行一样,心里看待太太只有赤胆忠肝,人是木讷些,优点也在这木讷刻板,怎料到,倒是我们白长了一双眼睛,这么些年来,竟然都错看了她,太太对她这样好,她竟然敢……”说着就是长长一叹:“这几日,太太精力一直不见好,本日听说凝思认了罪,咱们都还不敢告诉太太她已经自尽的事,太太的心,都已是被伤透了。”

珍姨娘也道:“想来我和凝思,还是一同进的这里,又都受了老爷太太不少的恩惠,真真没想到,凝思竟然会人心不足,她本日承认,是对大爷因爱生恨,往常我们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可不是这样,要么怎有那句人心莫测呢,为奴为婢的,最忌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把本日的事,静静里议论了好一歇,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院子里绕了几个圈子,那婢女到底记挂着正在当值,才别了珍姨娘,她是真不知道珍姨娘是个“漏网”的凶犯,这番表现,自也不可能任何打草惊蛇。

珍姨娘回到她独自住着的厢房,莫名又感到疑似窥测的眼力,她有些烦躁地合上门扇、放低竹帘,确保已然隔尽一切窥视,但那如影随形如芒在背的刺探,却像一点没有消袪。

心中更加地浮躁,她不由猜忌:难道是因举动屡屡受挫,才会产生如此错觉?

细想起来,这感到已经有些时候了,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就在近前审阅度量,但她的左右又分明没有半个人影。

要不是为了这莫名其妙的错觉,让她顾虑重重,不敢和凝思密切接触、交谈过长,也许就能让打算更加完善,不至于被那个什么赵知州的公子察实。

又好在是,凝思固然裸露,却把所有的罪恶承担,姓赵的虽说还在猜忌王三,看王三那态度,俨然并不担心无法脱罪,也是自然,他根本没有参与举动,除了巳初往见王久贵之外,但这又能阐明什么呢?

好在王三并非阿斗,被这一吓,就闻风丧胆,还能意识到凝思和自己决非普通女流,自己也必定有措施助他脱困。

但不能耽延太长,否则姓赵的万一对王三用刑,保不住那一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就软了脊梁把她招供出来。

虽说她不似凝思,有的是措施脱困,应当不存生逝世之险生命之忧,但一旦事漏,难免使数载努力付之东流,无法向主人交待,唯有流亡天涯,这有违她所屈服的信义,她虽是女子,却也不能临阵脱逃、苟且偷生。

念想及此,珍姨娘又再推开屋门,她微咪着眼,似乎观赏天穹那妖艳的霞光,而她妩丽的容颜,似乎也更增长了几分魅惑。

慢慢离开此方院落,似闲庭信步,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又自一弯月亮门拐了道,讨厌的如影随形的窥刺感仍在,可珍姨娘集进耳力,她并没有创造身后有跟踪的步伐。

依她的功力,普通人只要三十步内,就逃不过她的耳朵,除非那人也是身手尽佳,能够落足无声。

珍姨娘并不认为区区商贾之家,还存在另一位尽顶高手,王久贵,他何德何能?!

是茉莉花树夹道的小径往西,朱门轻掩,桃枝寂寞,推开往里走,一个仆妇正在清扫院落,这院落并未住人,却放置很多盆栽,往常也有七、八个仆妇在这里看管,此时内宅却接近下钥了,单只留下一个三十来岁的仆妇值守,她高挑身量,手脚苗条,当见珍姨娘,眼力顿时警觉地往四周一睃。

是她!!!

当王平安安排的眼线尽数撤除,唯有渠出还跟在珍姨娘的身后,当她瞧见与之相会的仆妇,渠出烦恼地喊出一声来。

昨日,珍姨娘就见过这仆妇,不过这仆妇是往正院送盆栽,珍姨娘和她亲近的几句耳语,渠出实在无法听清她们在说什么,便疏忽了这事,没有告诉春回,不过当见珍姨娘在本日又来会这仆妇,渠出立时觉悟二人之间必有勾结。

珍姨娘,认真敏锐呢,应是感到到了窥刺,才以妇人用耳语的方法传递消息。

但此时此刻,珍姨娘一再断定无人盯梢之后,不再太多顾忌,由于现在重要的不是谨小慎微,就算破釜沉船,她也要竭尽全力完成任务了。

“本日毕竟怎么回事,连我都听说了,怎么凝思竟然失手?”仆妇问。

“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珍姨娘仍不放心:“你是否感到到有人窥听?”

“哪里有人,咱们可是站在露天儿的院子里,就算这时候门外有人闯进来,也听不清咱们在说什么!”

“那你可听好了,今晚,我决定往王大郎的居院,行刺杀之事,但他本日逝世里逃生,也许居处会有护院看防,为防万一,我要你和我一起举动。”

“确实时辰?”

“丑时三刻。”

渠出惊奇地创造二人竟然各自从襟中取出一块怀表,对了对时辰——王家还真是躲龙卧虎呀,一个侍妾,一个奴婢,竟双双用上了舶来品,渠出记得那年沈夫人得了一块儿,还当珍宝一样爱护着,虽则是看上往要比二人手中的更要华丽些,但这不是重点好不。

如此精良的设备,且公然约定夜黑风高时杀人,这消息也太让人哦不太让魂震惊了,需要告诉春回吧?可那人却已经回往了汾阳城中,虽说渠出不是**凡胎,飘浮前往确比步行省时省力,但到底是城里城外隔着三十多里路,再快一个往返也得耽延些时间,虽不至于错过行凶时刻,但万一错过了其他的安排呢?

对了,还有白氏!

渠出兴奋地决定让白氏跑腿,仍由她留守此处。

她见珍姨娘就这么几句交谈,还顺势挑了巴掌大小的盆景,拿手里仍然回了住处,却也不是完整放弃谨慎的,至少就算路上遇着了人,问起她的行踪,手里的盆景就是一个由头。

这酷暑伏中,白昼相较漫长,却到底等月上中天的时候,夜色深浓。

厅堂里的自叫钟,调较成亥初时起,整点不再“当当”叫响,倒是巡夜人的梆声,到了子时三更还会远远传来。

珍姨娘靠卧已久,不是辗转难眠,她乃根本不想睡往,却需要假装按时作息的样子容貌,早早便熄了灯火,看月色一点点漫进雕窗,把银霜似的光影寸寸拉长,好轻易,才挨到了子时。

但还不到举动的时刻。

她想起自己初初来到王家的时候,过了有六年了,那时应是刚刚及笄的年岁,她已经通过了杀人的考验,成为一名自满的逝世士,但她的业途,仿佛和起初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曾经也难免困惑。

为什么她受过精心的造就,却只能暗躲在普通商贾的家中,她很明确她必将完成的任务,但她困惑的是这个任务是否存在价值。

时至如今,珍姨娘甚至都不曾想通。

但这也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成败与否,只看今晚,再过一个时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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