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牙人称眉半截，也住在柴胡展一片儿，略一探听就知道这人小时候调皮扰乱，有回爬树上掏鸟窝成果被树杈划伤了眉毛，留下老大一疤，从那时起左边的眉毛就长不齐全了，所以落下这个诨号。

眉半截实在并不长在京城，他的工作性质造成了往往会四方奔走，不过施推官颇有些好运，正巧眉半截这会儿子在家，被堵了个正着，做为一个走南闯北的私牙，眉半截也算有些见识，见了官老爷和状元郎虽说立即露出谄谀的嘴脸，还不至于双股颤颤做贼心虚，当听问是不是从事私牙的勾当，还能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连连声明。

“大人可得明鉴啊，草民虽说不在官牙谋职，做的是私牙的活计，可从来没有行动过坑蒙拐骗的违法事儿，草民经手的买卖可都是本着双方自愿的基准。”

兰庭就问他：“你可还记得樊二？”

“记得，怎么不记得！”眉半截干脆爽利的承认了：“草民做这营生几十年，多的是贫困人户衣食无着，所以卖儿鬻女，可就只有樊家的二小子，他可是主动求上门来要卖身为奴的，还说什么若不答应，他就吊逝世在我家门前，草民迟疑了一下，那小子就真从身上摸出根绳索来往草民家门口的槐树上挂。”

眉半截说着还指着槐树让人看：“就是这棵树，草民就明确这小子不是耍嘴皮子而已，他是真敢豁出命往！樊二还求草民不能流露他的往向让家里人知道，最好把他卖出京都之外，他是铁了心的要和樊家人薪尽火灭了。”

“这是为何？”施推官问道：“不是说他父亲待他极好么？”

眉半截叹了口吻：“不瞒大人，草民当年也这样问他，樊老爹那人虽说软弱无能，日子过得也是越来越贫困交加，可但凡家里还有一碗米，总回是紧着让他二小子先填肚皮，不管这一带的邻里怎么议论，樊二在家里总不至于委屈。可那小子却说他再受不了柴胡展这伙子恶毒的四邻，也受不了樊老爹的忍辱吞声，他是在柴胡展活不下往了，再留着总有一天也会像他娘一样寻短见，他说像狗畜一样活着还不如逝世了重新投胎，宁肯为奴为婢也不愿再留在柴胡展。”

施推官牢牢的蹙着眉头，也叹息道：“想不到柴胡展的百姓会这样蹂躏他人。”

兰庭又问：“那你真把樊二卖了奴籍？”

“可不是只能让他如愿了，总回是一条人命，草民也有恻隐之心呢。”又不待兰庭再问，眉半截自觉答道：“说来樊二还真不像他的父兄一样无能，七岁大点的孩子，已经有了一身好气力，性格虽说倔强些，稍经点拨竟还懂得看个眉眼高低。又正好那时有个行商，想买几个僮仆伙计，他也是想要安定下来了，在京城却没买着合适的展面，他还信不大过官牙，和草民还算有些交情，便让我探听着京畿地界哪里有合适的展面，我居中撮合，那钟老爷如愿买下了大名府的几家店面，又请我替他采买几个伙计，我想着大名府虽说还在京畿，樊老爹却是连京城都没机会出往的人，樊二到了大名府也已经能够和家人断尽音讯了。”

施推官就愣了：“这样说你是将樊二卖往了商贾人家？”

“蓝本是啊，后来我有好几次往大名府，还顺脚拐往了钟老爷家，心想着到底我和樊二也是一场邻里，这小子还颇硬气甚投我性格，也不知他往钟老爷那儿适不适应，就想往看看他，这小子倒还极得钟老爷的信重，自签了卖身契，十分的诚实肯干又屈服管教，钟老爷对他倒是赞不尽口的。”

“后来呢？”兰庭没有错过眉半截“蓝本是”这三字。

“让我想想。”私牙掰着指头回想了一阵儿才道：“大约是七、八年前吧，我再往大名府，就听钟老爷说他安排了樊二往江南采买，成果没想到那小子却投了宋国公府世子爷的机缘，世子爷那会儿子正好往应天府办差，途中却遇着了能人劫道，樊二带着一伙家丁援手，也算助着世子爷一臂之力，世子爷看那小子身手好气力也好，回京时还特地往了大名府找钟老爷买了樊二的身契。”

“真是宋国公府的高世子买走了这人？”施推官忽然激动起来。

眉半截被施大人忽然拔高的声嗓吓了一跳，就有些迟疑了：“钟老爷是这样说的，可草民从那之后也没再见过樊二，不知这话真是不真。”

兰庭问：“樊二应当改了名姓吧？”

“改了啊，名儿还是草民替他改的呢，姓是随了他娘，卖身契上的姓名是郭得力。”

“那你随我们往宋国公府认认人吧。”兰庭又道。

眉半截这才有些焦虑，愁眉苦脸问道：“大人们寻草民问起樊二，是不是和樊大一家四口的命案有关？”

“根由你就不要过问了。”施推官还知道案情需要暂时保秘这一要点，难得他竟然留心到虽说已经察实樊大四口人都不是逝世于大火，但兰庭对邻里颁布的仍然是纵火行凶，而没有将实情公之于众。

“草民不是想探听案情，只是……”眉半截唉声叹气道：“要樊二真和命案有关，为此还连累上宋国公

府，让国公爷及世子爷知道是草民这么个东西多嘴……连先头的恭敬侯都因得罪了高五爷而逝世于非命呢，草民可没多长着一个脑袋。”

兰庭失笑：“冯公命案尚无定论，你就确定是高五爷行凶杀人了？”

差点没把眉半截吓一跟头，立时就要分辨，兰庭却已经收起了笑脸：“施大人主办樊家灭门一案，你作为人证，理应配合官衙办案，施大人这可不是在跟你商量。”

眉半截愣在那儿，连连跌足心中烦恼不已，没忍住抬手把自己扇了一耳光：“就知道祸从口出，可总管不住我这张破嘴。”

施推官实在看不下往了，安抚道：“宋国公府就算要为难，为难的也是本官，总不至于和你这平民百姓琐屑较量。”

兰庭却一直视察眉半截那如丧考妣的脸色，好半晌才微微一挑自己的眉头。

这私牙虽说颇有几分奸滑，但对宋国公府心存畏惧的样子容貌倒不像是假装，那么他的证辞便不大可能是受人指使了，还算可信。

樊二看来，的确是宋国公府的仆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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