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婚一夜

作品:《首辅家的长孙媳

赵至公子正遗憾着不能把眼前的佳人,走墨游笔勾画出尽代风貌,却忽觉一阵香风袭来,闻声一个娇滴滴、粘乎乎的声音。

“奴婢娇兰,替大爷更衣。”

“不用服侍,先退下吧。”赵兰庭随口便道,看也没看娇兰,神态自然随便,也瞧不出喜恶情绪。

春回怀疑:看来正如郭妈妈所言,大爷身边,不像有婢女贴身侍候的样子。

风貌尚可,不近女色,言行雅正,看不出人品存在什么瑕疵……春回不由得想,难道还真是三生有幸,被她这么个“饱经风霜”的人,遇见一桩近乎完善的姻缘?

这么一猜忌,眼珠里就露出几分奇怪来,是真不明显,却被赵兰庭捕捉到了。

新妇突而诧异,又是个什么意思?他似乎……并没有多么奇怪的举止吧。

就往近一移脚步,不想那婢女又跟了上来,说道:“大爷还是让奴婢替大爷宽衣吧。”

赵兰庭这才看向婢女,微微蹙了眉头,却没有再喝退,十分不耐心的,任由娇兰替他宽衣解带,这才坐到了喜床上,对春回道:“这婢女,是宗家老太太的安排?”

这话大大出乎了春回的意料,很有些傻气地应了一声儿。

赵兰庭的眼睛里便带有了几分笑意:“她是你的陪嫁丫鬟,我若直接斥责,未免让你也为难。”

春回便明确过来,自己的有意试探,是被赵大爷给看穿了。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感到不满,脾性看上往还算温和的样子,只尹姑娘一看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大约不会诽谤他人,那“不好相与”的评价,到底是出于哪一方面?

这个怀疑未解,春回却见娇兰又折了回来,捧着一盆净水,显然要服侍大爷洗漱,她早前已经得了“告诫”,当然要见好就收,不能再由着娇兰持续在这恶心人了,淡淡道:“大爷不需婢女服侍,你们都退下吧,在外头听候就是。”

娇兰不服,只一抬眼,正迎上春回冷淡的眼力,她忽然觉悟过来别说此时已经不在宗家,就算仍在宗家,连顾老太太都往了庵堂吃斋念佛,她若不服管,可没了靠山撑腰。

也只好暂时哑忍,不无委屈地应诺一声,柔柔弱弱地退下。

赵兰庭这时却回过味来,情绪在新妇眼中,他要么容貌丑陋,要么操行有亏,如今眼见着两方面都还妥当,故而才觉讶异?

不知为何,忽然更想表现出体贴进微、完善无瑕,看看这小女子会从哪方面往寻找他的瑕疵,无果后还会不会莫名困扰。

只他还没来得及表现,竟见新妇忽闪着扇子一样的睫毛:“大爷真不用婢女侍候洗漱?”

似乎自作主意之后,几分心虚的样子容貌。

“举手之劳,何需旁人?”这话脱口而出,赵兰庭却又说道:“再者,服侍夫君,不是娘子应当的责任,假手婢女又是什么道理?”

“我……”这个字也是脱口而出,春回语气一顿,几分辨扭的改口:“妾身的确应当服侍夫君,不过本日,可不能脚沾地面,也只能假手旁人了,大爷若看不惯娇兰,妾身左右,倒还有两个本份的丫鬟,不如唤进她们服侍。”

“这倒不用了。”赵兰庭莞尔,认真起身,自己动手洗漱,又拆散发髻,一番举止极为流畅,认真做惯了的架势,他把自己收拾清新后,又才坐下:“既不习惯,在我眼前不用以妾身自谓,若觉夫君也不顺口,大可称我表字迳勿。”

这话音才落,却闻声一阵奇怪的响动,仿佛腹叫。

赵兰庭看向春回,却见她很是光明磊落的样子:“一大早起身,忙繁劳碌,偏还不让尽情饮食,待傍晚妆成,除了那口半生的水饺,再没进食,迳勿休怪,我早就已经腹中空空,实在忍不住肠中雷叫了。”

“那么,这肠中雷叫需要哪样美食才干慰籍?”

春回见赵大爷如此好说话,欢乐道:“一碗热乎乎的芙蓉面就足以慰籍了。”

赵兰庭便认真踱往了门外,交待郭妈妈往拿一碗“热乎乎的芙蓉面”,待吃食送来,让摆在屏挡外的炕桌上,眼看着他又渴又饿以至于忘乎所以的新娘,就要脚沾地面,好心提示道:“新妇在花烛夜,沾了地面可不吉祥。”

春回惊觉自己才用这俗礼推拒了侍候夫君的职责,大感沮丧,抿了唇角:“那便劳烦大爷,把芙蓉面送过来?”

“汤汤水水,弄污了喜床,岂不更不吉祥?”赵兰庭看春回那委屈沮丧的脸色,大觉这才是真正的活色生香,竟又有种忍不住要研墨作画的技痒,他忽然感到这桩父母之命的姻缘,比想象当中要有趣多了,本来不是所有女子,都像认为那般乏味无聊。

春回正腹诽:赵大爷果真不好相与了,答应要满足口腹之欲,却偏让人看得见吃不着是个什么意思?捉弄新妇就这么好玩!

便见那位大爷施施然走了过来,低低笑道:“更简略的方法,娘子怎么就偏想不到呢?”

一弯腰,就把春回横抱了起来。

这忽然的密切接触,终于是让春回有了几分羞涩,她还从未这样亲近地感应父亲以外的男子,身上清新让人感到莫名惬意的气味,以至于面对美食时,都享用得不那么淡定如常了,和陌生男子相处,果然不是件轻易的事呀。

好在是,阿娘早在新郎回房之前,就飘了出往,否则让阿娘目睹这样的情境,就更该酡颜窘迫了。

春回就这么不淡定的把一碗汤面吃得干干净净。

好在设在外间的这张大炕,比喜床要宽广得多,并不用下地,也能来往返回地慢走消食,春回一边在炕上慢走,一边解释着自己看上往有些怪异的举动:“阿爹从前教我养身之法,进食后不能躺卧闷坐,也不能剧动,缓缓散步,既利消食又能防止肠损。”

兰庭坐在一张椅子里,看着他的新婚妻子在炕上走得稳稳当当,想起那时她被仆妇掺扶着从肩舆里出来,一路行走拜堂时,似乎也很是稳当,就猜测着春回并没有缠足,这又是一件合意的事,便笑道:“岳丈教导得很是,没有什么比身康体健更加重要。”

又问:“娘子佳讳,可是源于‘何须一顾倾城国,未若凝眸是春回’?”

“正是,阿爹说我出身时,被乳母抱生产房,就已经睁开黑幽幽一双眼睛,阿爹只觉冷冬尾月都不存在了,看着我的眼睛,就像是见三月春阳,把多少拟好的名儿都舍了,只用春回二字,也是看我眼中从无哀凉,一生热和如春。”春回说起自己名字的由来,一点都不粉饰欢乐和自得。

赵兰庭看着实在有趣,想着自己的妹妹,每每提起过世的生母都恨不能泫然长泣,明明娇生惯养未受半分委屈,却偏要露出哀伤的样子容貌,仿佛不这样,就不孝敬了。可是春回,分明对过世的父亲十分依念,却能够如此豁达的提起,不露哀切,足见乐观豁达是这女子的性格,和这样的人相处,生活兴许会更添几分意趣。

“你可有字?”他忽然问。

“并无,及笄时母亲已经身患重病,也没有其余长辈赐字。”春回回头,看向兰庭:“莫若……迳勿替我拟字?”

赵兰庭正有此意,只微微思索,便道:“古诗有云‘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你这性格,又是如此明朗,不负岳丈寄看,确是辉辉二字分外契合。”

春回莞尔:“那就辉辉二字,迳勿若觉娘子的称谓不顺口,以后便唤我为辉辉了。”

夫妻两就此对彼此的称谓达成共叫,虽还没有达到相见恨晚的程度,却也相谈甚欢,然后紧随着……春回就感到困意来袭,一个还算相处得来的丈夫,无疑让她暂时放下了对未知将来的最大忐忑,所谓忧往则心安,心安则思眠。

她结束养身的益举,靠坐在炕上:“迳勿可感到困倦吗?”

兰庭再次被他家娘子主动提议“早些安置”,且颇有些眼巴巴一点不觉羞涩的架势,真觉蓝本认为有些为难的新婚夜出乎意料的自然,竟然忽然对从未蒙面且也没有机会再蒙面的岳丈大人也心生好奇,猜测岳丈必定也不是俗人,否则怎么会教养出如此开朗尽不摇摆的女儿来,在时下这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中,简直异类一样的存在。

他便挨近了身,任劳任怨再把新妇抱回了喜床,眼看着小女子十分爽利的打开薄被,道声“晚安”便转过身往筹备进睡,赵大爷摸摸鼻梁,站了一阵儿,这才有些窘迫:“辉辉不往里挪挪?”

春回这才感到脊梁一僵,坐起了身:“这……虽说今晚乃新婚之喜,可是……毕竟是亡丁忧期。”

兴伯祖母可是交待过,按照规矩,可不能行那周公之礼的。

一双新人,这才相对着红了脸,赵兰庭转过身,却挨着床边坐了下来:“新婚之夜分枕而眠,据说分歧礼矩,我是担心被长辈挑剔,不过……”他忍不住干咳两声:“岳丁忧期,迳勿自当克制。”

想到要与陌生男子同床共枕,就算秋毫无犯,春回仍然感到不惯,但她也知道兰庭的话不无道理,要真一个睡床,一个睡炕,沈夫人知道了,怕会感到分歧礼矩,辜负了长辈们的愿看。

只好低着头飞快往里挪一挪,面壁闭目,安慰自己忍过这新婚夜即可,到明日,就会按照出嫁女的礼法,为母亲服丧一载,在这期间都是不好同房的,倒可避免了很多为难,至于一年之后……两人必定也算熟悉了,兴许不会再有如此别扭局促的感到。

她几乎没有感到到身后的响动,只渐渐地,听闻了赵兰庭长缓的呼息,应当是进睡了。

春回微抿唇角,再一次庆幸这个几乎能称为从天而降的夫婿,怎么看也不是个引人厌烦的人,是否良侣虽还不能断定,至少还有这个可能。

于是她便也放宽了心,渐渐沉进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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