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阿娉“命案”

作品:《首辅家的长孙媳

这丫鬟恰好和白鹭形成“环肥燕瘦”之典。

可反而是当这体量丰腴的丫鬟跪地的宏大响动后,四夫人仿佛才意识到竟然她也在场:“白鹅?竟然是你和白鹭起了争执?”

春回险些没被“白鹅”这么个形象却又草率的名字逗得笑出声儿,不无崇拜的看着四夫人——四婶才是认真滑稽的人啊。

而“出往看看”这时也总算是醒过神来,她半是禀报半是解释:“奴婢奉夫人之令前往视察,竟见是白鹅拉着白鹭争执,实在感到惊奇,就趁奴婢一怔的时间,白鹅竟然拉着白鹭就往这边跑,奴婢都来不及阻拦,她们两个就闹到了夫人和大奶奶跟前儿。”

四夫人是个好性格,不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责备丫鬟,况怕也不感到两个丫鬟在她眼前哭闹争执算得上了不得的毛病,且还笑着向春回道:“白鹅最是忠诚诚实,我院儿里的丫鬟,就数她性格最好话也最少,别说和人争执了,寻常丫鬟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她也只在边儿上翘着嘴角听,我和老爷有话问她,她也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生怕说多一字舌头都要打结的样子容貌。”

又根本就不想过问谁是谁非,四夫人只道:“白鹅你一贯忍让,就算白鹭惹恼了你,就再将就她一回,她身子骨弱,年纪也比你小着些,寻常又把你姐姐姐姐的叫得殷勤,你就别和她置气了。”

怎知白鹅这回却没有发扬忍让的美好品德,蹙着眉便道:“书房里的阿娉碎了。”

“什么碎了?”四夫人和春回几乎是异口同声发问。

“阿娉。”

“阿娉?”春回显然更加惊愕,她听上往阿娉是个人名儿,可“碎了”是几个意思?

四夫人忙解释道:“阿娉是你四叔给收躲的梅瓶起的个名儿,蓝本那梅瓶是一双,还有个名叫阿婷,白鹅是收拾书房的丫鬟,上回不仔细失了手把阿婷给打坏了,心疼得你四叔唉声叹气好些天,说来这对梅瓶是你四叔花了很多心思,磨着他的一位同学转让予他,是心爱的物件,这下可好,剩的一个也没了。”

不过四夫人看上往却一点不存恼火,只是颇觉惋惜。

“这回不是奴婢失手。”白鹅恼怒地盯着白鹭:“奴婢正收拾屋子,白鹭跑来,说喜鹊姐姐唤奴婢过往,奴婢往了厢房,喜鹊姐姐却说根本没让白鹭传话,说定是白鹭捉弄奴婢,等奴婢转来,就见书房里阿娉碎了,窗子外白鹭正在探头探脑,奴婢连忙捉住她盘问,她却不承认支开奴婢砸毁阿娉。”

白鹅话音刚落,白鹭就嘤嘤哭道:“夫人,明明是白鹅又再失手砸毁了阿娉,怕被老爷责难,这才诋毁奴婢……奴婢的确是进了书房,和白鹅说了几句话,但根本没有支开白鹅往喜鹊姐姐那里,奴婢见白鹅正在扫洒,也没多打搅她,更不曾在窗子外窥看,白鹅寻到奴婢开口就问是不是奴婢砸碎了阿娉,奴婢当然否定,白鹅却不依不饶纠缠不休,请夫人明鉴,还奴婢清白。”

两人各执一辞,且态度十分坚定,闹得四夫人头疼,忙禁止道:“别争了,都别争了,就是一个梅瓶,纵然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到底也只是一个物件,既碎了,也没有为了个物件责难活人的道理,你们两个都安安心心的,我担保你们谁都不会受到惩诫。”

春回留心着两个丫鬟,明显看见白鹭吁一口吻,她那单薄的肩膀往下一放。

哪料到白鹅却不肯让步:“还请夫人明察,奴婢失手打坏阿婷已经愧疚不已,从那之后,进书房收拾打扫再也不敢吊以轻心,就算老爷、夫人宽仁,不问奴婢的罪错,可若不察明毕竟是谁的错责,奴婢一直仍有失职的嫌疑,且白鹭为了捉弄奴婢,竟然故意打坏老爷书房的摆设,可不是无心之过,奴婢所说,无一字假话,撒谎的人是白鹭,还请夫人明判是非。”

四夫人这些年来听白鹅说话,总共也不比本日更多的,实在感到惊奇,一时间没有开腔,哪知道就更闻声一句让她震惊的话。

“倘若夫人不肯断定是非,奴婢甘心以逝世证实清白!”

四夫人这下子彻底慌了神:“多大件事,哪里犯得着要逝世要活的,白鹅你竟这样倔强,本日我可算大开眼界。”

春回一直盯着白鹭,此时见她又重新绷紧了肩膀,那双泛红的泪眼,也恍过一丝显然的惊恐。但紧随着睫毛一闪,又再泪落如雨,珠泪滚滚立时又把眼里的惊恐冲得不见痕迹。

说哭就哭,哭得还如此情动逼真,这丫鬟看来不是凡人。

春回便对四夫人性:“我倒是能体谅白鹅的心情,由于打坏了四叔的心爱之物,若受到责罚也就罢了,反而四叔、四婶这样宽容,这丫鬟心里的愧疚更重,她说从那之后再也不敢吊以轻心,这话我是信任的。再者本日之事,可不仅仅是无心之过了,梅瓶碎了没关系,要紧的是有人为了免除过责编造假话陷谤他人,这关系到操行的好恶,四婶还是需要追究理问清白,免得无辜的人受到诽议。”

四夫人只觉头脑里不仅像灌进往一桶浆糊,浆糊里还纠缠着一团乱麻,怔怔看着春回:“可她们两个告执一词,我要怎么理断?”

“四婶不如先唤来喜鹊问问,看白鹅有没有往寻她,又有没有阐明是听白鹭转告的话。”春回道。

只她话音刚落,就听白鹭辩驳道:“就算白鹅真的往找了喜鹊姐姐,且说了那番话,又能证实什么?保不定是白鹅失手砸了梅瓶后畏惧受罚,想着奴婢刚才进了书房,指不定被另外的人无意间看见,生了移祸之计,故意往了厢房一趟,专门说奴婢支开了她,这样一来,喜鹊姐姐也成了她的人证。”

头脑可转得真快啊,春回暗忖。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四婶,咱们不如往书房看看,或许还能创造蛛丝马迹。”

四夫人是完整没有头绪,当然春回怎么说她就怎么听,立即便用手撑着腰,挪到床沿,由得丫鬟替她穿上鞋子,挺着大腹便便,缓缓的跟春回往书房走。

四老爷也有两间书房,分为外院内宅,因着四夫人有了身孕,所以这段时间他倒是常把公文拿进内宅书房处理,方便四夫人的不时之需,他好立即照看。

不过这时四老爷当然往了衙门办差,并不在家中。

四老爷的居院也有两进,厅堂和书房都在前院,和卧房之间一路都有游廊连接,书房在西侧,门冲着东廊,四面墙壁都开着窗户,屋子里十分亮堂。

进门只见一张茶桌,南窗底下摆着棋案,茶桌北面有一排架几作隔尽,既可以放书,又可以摆放其他摆设,绕过架几,便见和北墙隔出的这一空间,地面上果然有一个梅瓶碎成几片。

“这梅瓶是放哪里的?”春回问。

“放架几上。”四夫人指一指那空格:“蓝本老爷是摆一个

在书桌上,一个在茶桌上方便赏玩,白鹅收拾书桌,不留心便将阿婷碰下来摔碎了,老爷便格外爱护阿娉,特地放在了随手不能碰到的高处。”

白鹭立即站了过往:“奴婢个子矮,踮着脚都不能碰到梅瓶,自然不能无心摔毁,除非搬过凳子来踩上往才干取下梅瓶摔坏,可奴婢明知阿娉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就算是要捉弄白鹅,给奴婢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把老爷的摆设摔毁了,要说奴婢是为了移祸白鹅,可奴婢从来与白鹅就没有抵触,怎会陷害她。”

四夫人深觉有理,颔首道:“我院儿里的丫鬟,寻常就算有几句争执,一顿饭的工夫就能笑成一团了,谁和谁都没深仇大怨,白鹭的性格,也是与世无争的,要说她故意摔坏器物陷害白鹅……我是真不信的。”

白鹅一听这话,又要往下跪,春回顺手禁止了她:“你别急。”

又转身对四夫人性:“要真又是白鹅失手摔了梅瓶,既然四婶都说了不再怪责,她又何苦必定要冤枉白鹭呢?这两个丫鬟必有一人说了假话,可若只论动机追究,又像谁也没这必要。”

春回便往看那架几上的空格,她个头高挑,踮着脚就能够着。

“这架子上有猫爪印。”春回说完又仔细扫视四处,踱至北窗前安置的书桌,从桌面上拈起一根白毛:“这不是白团儿的毛发?”

白团儿是四婶养的猫。

“这案子可总算告破了。”四夫人一拍巴掌:“本来是白团儿闯的祸!”

“夫人,白团儿从来不进书房,除非……”白鹅扫了一眼白鹭:“白团儿是白鹭负责照看,白鹭在此,白团儿才可能蹿进书房。”

春回也扫了一眼白鹭,只见这丫鬟脸色已经煞白。

她便问白鹅:“你看见白鹭是在哪面窗探头探脑?”

白鹅一指西窗,正好也在架几隔出的这个空间:“就是这面窗。”

春回过往,往窗外一看:“这扇窗外种着梅树,泥地里不仅有猫爪印,还有人的鞋印,白鹭敢不敢除一只鞋和泥里的鞋印比对一下?”

她明确地看见白鹭惊慌的脸色再也粉饰不住。

春回却是一笑:“四婶,这案子现在才算告破呢,四婶可想听听我的推测?”

“快说快说。”四夫人一副瞻仰神探的崇拜之情。

“白鹭确然是想捉弄白鹅,故意支开她,或许是想躲起一件没关系的物件让白鹅着急,又或者打算躲在这里嘘白鹅一跳,没想到白团儿看着她进来,静静跟进,且蹦上架几撞倒了四叔心爱的梅瓶,反把白鹭唬了一跳,四婶院里的丫鬟,怕都知道由于阿婷已经摔毁四叔对阿娉十分爱护,虽是白团儿闯的祸,过责却都由于白鹭一时调皮,她畏惧被主人责罚,所以捉白团儿直接丢往西窗外,怕白团儿再进来,应当是从里头把窗合上了,她出了书房,绕往窗外,一为抓白团儿回往,一为仍然把窗子打开,又没曾想白鹅正好这时返回,看见了她,在白鹅的质问下,白鹭心中越发畏惧,所以才不承认支开白鹅的事,一连声地喊冤枉,四婶原说了不再追究,白鹭心里松了口吻,又没想到白鹅竟然保持要请四婶理断是非,可她已经为了自保说了假话,也只能把假话保持到底了。”

春回看向白鹭,只见她的肩膀又再往下一垂。

真有意思,明明“罪证确实”,嫌犯反而如释重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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