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初详案情

作品:《首辅家的长孙媳

王平安虽说出身未久手里就被老爹塞进一枚金钥匙,但鉴于王老爹是个惜福满足的秉性,对日后将要继续家业的宗子管教甚严,早些年,王平安也曾随着老爹飘洋过海,历过风浪、受过艰辛,全不是个只知糟践而四肢不勤的纨绔子。要说来松果山这一个时辰的山路对他而言不算难阻,只不过这些时日以来,他是好不轻易才探听到了逍远仙长的道居,山脚下的农人指路,说的又是个大概,王平安一路上山,经过不少岔道,也曾拐错了方向,走不少冤枉路,才遇猎户柴夫指正,他也拿不准能否顺利抵达目标,心焦便步急,当终于看见了豁然豁达处,竹亭里坐着的是一面之缘的莫问道长,如释重负之余又难免气喘吁吁,虽说并未疏忽竹亭里另还有一双仪态非凡的男女,也全然如同疏忽一般,只冲着莫问打躬作揖。

兰庭不消多废思量,就洞悉得王平安确然是个精于圆滑的商贾,很明确求人时务必专注的机窍,又听他虽说年纪要比莫问超出将近一倍,声声伏低殷诚,全无长者矝持,想必这样的谄谀,当是能够取悦实在顽心还重的小道,可能让一个精于圆滑的商贾如此佩服,足见莫问的故弄玄虚实在甚足火候,大约也只有春回和他自幼熟悉,见识了那番玄奇之术,才干不认为意,嬉笑怒骂着相处。

兰庭忽而又感到妙趣,从前他可不曾想过会和妻子的旧友相交,愈甚至和妻子的过往有所交集——那时“妻子”并没有确实的个体,但世族出身的女子是不庸质疑的,又这世道,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女子擅长闺阁,日常习授无非女范针凿,能识琴棋字画已算荣幸,相交者自然也都是脂粉裙衩,总之境遇历世与男子是大相迳庭,没有多少融合之处,而这融合也并不必要。

陪伴妻子访友?那就是被一群脂粉裙衩包围,谈说时兴的妆容精贵的首饰,又或者诽议哪家宴会时,某某出了风头某某失笑于人,想想这画面兰庭都觉荒谬。

他是不敢想成果会娶一个交游“广泛”的妻子,知交圈如此有趣,竟然让他都感到果然增长不少见识,反思过往是否存在偏见。

兰庭这么一走神儿,一旁的王平安已经把恳求说个完整,莫问这回的架子也是适度转为随和,并没有再坚定推拒:“小道虽能卜算,倒也可以尝试超度亡魂,但小道可不是官身,哪能断案?再者害杀阁下庶母的真凶倘若不被绳之以法,亡魂冤情不能昭雪,自然也就难以超度了。”

王平安为难道:“可是……庶母已经下葬,纵然家父有意彻察,却无凭无据,就这样报官,官衙又哪里会受理?”

“这有何难?”莫问这才指向兰庭:“这位便是知州老爷的长公子,贵寓若能请得赵舍人察断疑案,还怕不能将凶犯绳之以法免却祸患?”

王平安听这话后,不由惊了一惊,他家老爹一贯忌惧官家,不肯牵涉讼争,更不说这回事件又关系家宅内丑,怎好传扬宣张?只不过现下命案的事已被泄漏,避是避不过往了,又有一桩,实在王平安对于官衙的涉避,见解和王久贵殊有差别,如今意外得了个能与赵知州的宗子结交的机会,他也难免怦然心动。

于是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见礼。

一番客套罢,待彼此又再坐定,王平安才说起自家突而产生的这桩命案:“在下庶母本家姓白,扬州人士,获家父赎身,晃眼近二十载过往,家母因身材一贯欠安,内务多有失顾,庶母协主家事,算来已经有了十年之久,不想三月之前,家母近身侍婢凝思,忽而检举亲眼目睹,庶母私赠香囊予西席先生。”

他说到这里,又带着些谦卑的解释:“余为商贾下民,不敢屈辱圣贤,敝门这位西席先生,蓝本却是考中了举人,不过两试礼闱不中,便不再应考,因家境清贫又无凭靠,也懒得往求补缺……”

听王平安的陈述,兰庭的头脑里便勾现出这个姓高,自号显市的举人玩世不恭的形象。

要知现今世道,均视科举为士林正途,不管出身门第是高是低,一旦考取举人,总多的是人来结交,又纵管会试不中,补缺不易,只要功名还在,往达官世族府上出任西席也会被礼敬着的,再不济如尹寄余那样,投身慕僚,虽说不如世家西席的体面,总好过投身商贾受人讥辱数倍。

可偏偏这位高显市,竟然离经叛道,选择了往商贾人家,并且起初还不是西席,被王久贵雇佣为掌柜。

王久贵还算是个好东家,再兼高显市又的确有经商的禀赋,宾主间互相观赏,高显市还做了一段的总管,后来王平安终于历练出来,高显市才又被聘为西席,负责教导王二、王三、王四,以及第三代儿郎,不是教授圣贤书、经史礼节,而是教授算学、地理,等等对于经商大有作用的学识。

这高显市也是扬州籍人,和白氏为“乡党”,不过却并非旧相识,近些年,他任着西席,白氏管着家务,难免有偶然的接触,又因都是离乡背井远在汾州,会见时不免会说起思乡之情,白氏又知道夫主对高先生极为重视,于是便经常做些故乡的点心,格外关照着衣用一类琐杂。

这些都是明来明往的事,王久贵早就知道,也不介意。

怎知忽而就有侍婢检举白氏和高显市有染,王平安的生母周氏,惯无主意且易得着慌,听闻这等丑陋,顿时六神无主,忙忙地就告诉了夫主——这当然只是王平安的说法。

“家父得讯后,起初虽也不信,斥责凝思无事生非,要把那婢女发卖,凝思连喊冤枉,并以逝世宣誓称决无虚言,家父半信半疑,便暗使亲信,静静往搜高先生的住所,没想到不仅搜到了庶母亲手缝制的香囊,而且还搜到了不少高先生为庶母所绘的画像,幅幅画像上,均题有……题有相思爱慕的诗词。”王平安叹息一声:“家父对庶母爱重不提,对高先生也一直敬佩,亲眼目睹这些凭证,不由怒火攻心,询问二人,庶母喊冤,固然我也为庶母求情,但家父却根本不听辩护,急怒之余,掌掴了庶母。”

“高先生见状,竟与家父争执,并一口承认对庶母确有爱慕之情,只是坚称那香囊并非庶母私授,而是见庶母无心遗落,高先生拾取后收躲,自然也否定了与庶母之间的不齿之事,但家父恼怒之余,不愿听信,下令驱赶高先生,并把庶母困禁在居处。”

那高显市本是桀骜的脾性,怎受得了驱赶的折辱?自此便闲云无踪,一往不返。

“余本想着,待家父怒火稍减,再替庶母求一求情,不想没过几日,竟然听闻庶母仰药自尽……家父也大为懊悔,就连家母,也因此哀哀不已,想到庶母在世时的情义,竟然卧病不起。家父由来信任孽报,蓝本产生这样的事,就担心会招祸患,不曾想道长主动登门,观卜道有冤魂不散,家父越发怀疑是认真冤枉了庶母,但家父却万万不会害杀庶母,还看舍人信任,家父决无此等歹毒心肠。”

兰庭对此申明不置可否,只道:“我信任令尊不会莫名对自己的妾室心生杀意,可白氏与人苟且之说,出于令堂之口,我据实直言,令堂之于此案,身负莫大嫌疑,倘若本相确然如此,足下难道还要主意彻察?”

春回这时,也把一双眼睛看紧了这位,对白氏一口一声庶母,似乎格外敬佩的王家大郎君,富贾继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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