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来自远方的客人

作品:《大明骑龙

国术学院的围墙之外,事态进一步升级,所有人的眼力都凝注在京城,而京城的重心又在皇宫。

皇城已经全部封闭起来,往日里游人如织的广场上空旷得能听到风过的覆信,高天中一群灰蓝色翎羽的鸽子往返飞行,由于换了新的鸽群首领,总感到比不了往日安闲从容,有几分摆脱不出的仓惶感。

就在朱棣曾在闯进的东华门前,锦衣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封闭了门洞,轮值的锦衣卫千户脸色肃穆,他立于二楼城门之上,背后是一轮残月,文华殿绿色的琉璃瓦幽光惨淡。

文华殿内,当朝中枢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丢脸,哀哀之余还带着一种梦游般的茫然,仿佛他们不再是协助天子牧守天下的卿相重臣,而只是一群失往了头羊的迷途的羔羊。

也是由于朱天子的身影过于伟岸,中枢诸臣与他最为接近也受他影响最深,想想看,就在你眼前巍峨不可越的险峻山岭,仿佛天长地久都会挡住你看向太阳的视线,谁又能想到某一天它就忽然崩塌成平地?

翻天覆地不过如是。

昏黄的光线中,众位大佬沉默许久,谁都不肯做第一个开口的人。最后,还是手握实权的吏部天官底气较足,偷眼瞄了一圈诸位同寅,清了清喉咙,试探隧道:“咱们这是在等什么?”

礼部尚书资格最老,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依然缄口不语。

刑部尚书苦笑了一下,眼力转向兵部尚书,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危急时刻,他们这群书生能做的事都做了,但到底能够施展多大的效用,能不能顺利稳固朝局,这些都得看中心部队对各区的威慑气力,说到底,手中有兵才干稳坐钓鱼台。

兵部尚书是一位斯斯文文的瘦削中年,比在座的其他位更书赌气十足,半点不像带兵的,倒似是哪所大学的毕生制教授,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细细的金丝边眼镜。

他面色安静,伸手掸了掸紫袍的裾边,抬头与吏部天官对视。

“等着,”他淡淡隧道,“有客从远方来。”

…………

……

《有客从远方来》,这也是《明民报》记者李因笃最新一篇社论的标题。他不负勇敢敢言之名,上篇社论一变态态地缅怀了向来看不顺眼的朱天子,这一篇洋洋洒洒地分析了眼下大明帝国的政局,他却与大多数人的观点不同,指出政局的重心已经不在京城,能够决定未来的不是京城里的这些朝官,也不是徒具虚名的参议院和议会——而是镇守各区的皇子以及他们身后可能与中心离心离德的部队。

李因笃写道:“太子失落,四皇子第一个离开镇守的大区回到京城,这一决定曾经让他占尽上风。但人算不如天算,天子陛下忽然的驾崩又使得这一上风突变为劣势。在每位皇子都抓紧时间控制部队确当下,阔别十九区驻军的四皇子,他又如何应变?”

“无论未来如何,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候,等候远方捎来或好或坏的消息,等候着远道而来的客人:谁是第一位,谁是末一位,谁是最初的先行者,谁又是最后的赢家?”

“观众已经进座,戏子粉墨登场,这一场大戏,明知是劳歌一曲解行船,红叶青山水急流。却只待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

……

大半夜的,朱标被敲门声惊醒,他翻身坐起,胸前“扑通”一下滚落个光屁股娃。

敲门声停住了,朱标在床上迷迷瞪瞪地坐了一会儿,他已经退烧了,但神智还不太苏醒,总感到脑袋里面迟滞凝固,就像已经蒸熟的包浆豆腐,还浇上一层花生米碎屑。

饿了……

楼下又传来脚步声和不只一个人的谈话声,朱标左耳听了右耳出往,只有点怀疑:为什么他能听到?卧室的隔音不好吗?

他听到了朱棣的声音,仍然没有注意他说的什么,声调却冷淡异常,仿佛碾碎了坚硬的玉石再掺上冰碴子,让他听得怔了一怔。

这是朱棣从未在他眼前展现的另一面,朱标本能地心生好奇,他跳下床,一手托着睡得人事不省的光屁股娃,另一只手扶住墙壁,有些艰巨地缓步走下楼梯。

赤脚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息,但朱棣还是立即创造了他,朱标走到楼梯口,听到“啪”一声响,楼下的客厅顿时变得灯火通明,身穿杏黄袍的朱棣从光明走到黑暗的交届处,脸色淡淡,仰首看了他一眼。

由于身高的缘故,朱标很少从这个角度看四皇子,他有些稀奇地多瞧了几眼,朱棣也尽不催促地任由他看,他抬头时显露颈项和突出的喉结,一般人这样的姿势会显得弱势,朱棣却还是渊停岳峙,雍华从容。

看够了,朱标总算肯移步持续下楼,四皇子看到他扶墙的狼狈样子容貌,眉心微蹙,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下一秒就已经涌现在朱标眼前,躬身抱起了他。

“啊!”朱标沙哑地叫了一声,喉咙疼得火烧火燎,他捂住喉头涩声道,“不用不用,快放我下来!”

无论是忽然被公主抱,还是公主抱自己的人是四皇子,两条都把他吓得不轻。

朱棣没理他,反正朱标无力挣扎,他顺顺当当地便把人抱下了楼,放到客厅东面的宽大沙发里,又扯过一块绒毯将他脖子以下包裹得密密实实。期间嫌怀里的光屁股娃碍事,随手扯了扔到旁边。

“砰”一声响,光屁股娃大头朝下撞向墙根,砖石墙面顿时被撞出一个大窟窿,粉尘和泥灰簌簌掉落。他上半身钻进墙洞,下半身差点被碎屑残渣吞没,人却依然睡得香甜,发出持续不断的呼噜声。

朱棣安置好朱标,又亲身拎过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朱标连忙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

他之前喝水就感到喉咙疼,捧着水杯本想做个样子,却见朱棣负手立在沙发前,似乎是要亲眼监督他喝完这杯水。朱小弟欲哭无泪,只好慢慢地端高了水杯,慢慢地贴近嘴唇,慢慢地透过牙缝吸进嘴里……

朱棣满足地看着他喝完了整杯水,伸手接过空杯,这才侧了侧身,让出他身后的一众人。

一众早就被他和朱标的互动惊得瞠目结舌,差点要趴下来满地捡眼珠子的客人。

“给你先容一下,”四皇子轻描淡写隧道,“他们都是我在十九区的下属,跟了我不短的时间。”

不等他说完,人群中有一位装束奇特的越众而出,光头短衲,朱标在大明的复古潮流中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打扮,硬要说的话,倒有点像地球时代的和尚。

果然,他一张口就证实了朱标的猜测。

“阿弥陀佛,不敢劳烦四皇子,”那眉眼俊俏的光头青年笑眯眯地朝朱标合什行了个礼,“贫僧姚广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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