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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跟您回往。”

朱标正在苦楚地揣摩怎么拒尽，就听到这个如同天籁的声音，他“刷”一声回转头，看到房门不知何时变得半开，看出往台阶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本该守在门外的中年人竟然也不见了。

他惊奇了短短的片刻时间，然后就注意到地面的影子——有人站在门后，长长的影子平展在地面上，斜刺着跨过门槛，几乎就触到他的脚边。

朱标心中一动，还没看到那人转到光线明亮之处，他已经猜到了那是谁。

…………

……

“吱——呀——”，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朱棣背着手站在门外，或许出于军人的习惯，他的脊梁时时刻刻都挺得笔挺，即使面对的是他的父亲，大明的天子陛下。

他并没有走进门内，似乎也没有向天子行礼的打算，他和朱标、丑帅大叔，三个人非常奥妙地站成一条直线，个子最矮的朱标却偏偏卡在了这两个气势强劲的男人之间。

从朱小弟头顶看过往大约能对上第三个人的眼睛，但朱棣和丑帅大叔同时撇开了眼力。

怎么办？朱标战战兢兢，朱棣代替他说了那句拒尽的话又骤然现身，丑帅大叔瞬间变得安静，可他的安静不是让步与让步，朱标分明感到到空气中正在拉抻的无数根钢弦，仿佛下一秒就会绷紧到极致，断裂开来！

会产生什么？朱标偷眼瞄了瞄丑帅大叔，对方终于缓慢地抬眼看向朱棣，眼力快速地闪了闪，其间的复杂情绪在场两个小的都没能看清，而想要再看时，他已经把眼眸收敛得沉暗深郁，光华内敛，隐隐透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势。

朱标又偷瞟朱棣，这个眼神他在四皇子身上也见过。

朱棣捉住了他飞快逃跑的小眼神，眉峰微聚，朝他伸出一只手：“过来。”

他不说朱标也会过往，几乎看到朱棣伸手的刹那他便已经自发地提腿，都不用想，屁颠屁颠地粘过往，把自己的手放进朱棣掌心。

看到四皇子他就一点都不畏惧了，天塌下来有四皇子撑着，不想进皇宫有四皇子帮拒……奇怪，在他心里眼里，四皇子和皇室似乎都是分割开来、尽不相干的，皇室依然因未知而可怕，可能布满着二十五皇子那样猖狂的神经病；四皇子则哪哪儿都好，值得信任，布满安全感。

是了，朱标霍然觉悟，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和丑帅大叔认亲，也不愿意和他回皇宫，因他知道那里没有他想要的安全感。

他穿越以后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竭力寻找安全感，由于己身过于弱小，他不得不将安全感寄托到别的强者和能够使他变强的气力之上，从白长驱，到魔法，他随波逐流，浑浑噩噩，不明确自己为什么要亲近某人为什么要心甘甘心肠受他蹂/躏，即使抱怨白长驱不把他当朋友，即使不懂得自学，即使缺乏学费，他仍然以打发时间为借口说服自己保持学习魔法……

直到他和四皇子再次相会，他好运“救”了朱棣，当上名为魔法系主任的光杆司令，从那时候起，他便明确地知道朱棣将他纳进羽翼之下，而像四皇子这样的男人，哪怕他没有如今崇高的身份地位，他也能够掩护他想要掩护的任何人。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安全感，所以他这些日子对朱棣百依百顺，听他的话焦头烂额地养娃，连魔法都抛到了一边。

所以，不管是太子爸爸或是天子爷爷，他统统都不希奇！他对如今的生活心满足足，不想转变现有的一切，他又不是真正的大明朝那个朱标，跟天子既没有血脉亲和，也没造就出什么情绪，要说为了利益吧，他当个从五品的魔法系主任都嫌麻烦，哪里还敢想更多。对，他就是这么没出息，比起更换门庭跟天子混，他情愿接着当四皇子的小弟！

朱标的心理运动丰富，但现实里也就过了数秒，朱棣握住他的手，眼力镇定地迎接丑帅大叔的凝视，安稳开口：“dna不符，宗人府不会承认他的身份，陛下想让他被文官群起攻之吗？”

来了来了！朱标失神片刻又回生过来，终于从四皇子口进耳到“陛下”这个词，百分之百断定了丑帅大叔的身份……为什么一点都不激动人心？他明明每回看到康熙微服私访自揭身份或者皇阿玛出场救小燕子都会很激动……嗯，必定是由于没有背景音乐。

朱标勾着头，在心底“锵锵锵锵”地配乐，竖起一边耳朵，听到丑帅大叔冷哼一声，语气跟与他说话时判若两人：“你认为朕护不住他？”

“臣不敢。”

“你已经敢了。”

“臣惊恐。”

朱标：“……”

喂喂两位是哪来的蹩脚演员，情绪一点都不投进，对台词一点都不走心！丑帅大叔……不，天子说一句四皇子顶一句，字面上看似示弱，实则顿都不带打的，顶撞顶得毫无烟火气。更分歧情理的是天子，四皇子这么个寻衅法，普通人家暴躁的老爹都能跳起来把儿子扇得满地打滚了，出名性格不好的天子却情绪稳固，似乎眼前的人连对他发性格都缺乏资格，声音里只听得出冷淡，冷淡，还是冷淡。

天子转身踱了两步，朱标忍不住抬头偷看，他背着手走路的样子也和穿国服时的四皇子很像，只是四皇子始终脊梁挺直，天子的上半身却微微前倾。

他想起第一次在皇城中偶遇天子，他也是以这样的姿势步伐在花木荫中踱步，朱标当时还猜他可能在做诗，现在，现在他不敢猜。

天子踱了没几步便停下来，显然已经有了决定，他本就是个果决英毅的雄主，向来擅长衡量利弊，极少被情绪影响理智的断定。

这个“极少”，从来都只是由于太子。

朱棣所言有理，天子自己可以对百官颐指气使，朱标却经不起那些伪君子磋磨，单是消息泄漏出往，定然举国震惊而不是欢乐，那些记者们掘地三尺，孝慈高皇后的机密可能就保不住……他今天过来本也没有立即把朱标带走的意思，只是看到他那张肖似太子的脸，将那少年的躯体拥进怀中，天子就恍惚感到是太子回来了，是他翻天履地遍寻不着的儿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眼前……

就算朱棣不出言反对，天子很快也会苏醒过来重新做决定，而朱棣来了，涌现得恰到利益，点明他的毛病，仿佛朱棣才是永远正确的，而他只是个年老昏庸的老头儿。

天子心里冷笑一声。

他迈步走到门边，和颜悦色地对朱标道：“你且先在国术学院里任职，爷爷改天再来看你。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一件小事，随口道：“你爱好学魔法，魔法系主任倒也当的，就是这级别未免小家子气，由白身而幸进，既然已经是幸进，不如一步到位……你感到男爵怎么样？”

男男男男男爵！！朱标的腿顿时软成一摊，当场就要下跪，幸好朱棣还牵着他手，使力把他提溜起身。

天子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语气平庸地又道：“大明虽不是一家一姓的大明，但在大明朝，朱家人就是可以肆意妄为。”

这是蛇精脸王定刚才说来讽刺皇室的话，天子果然也听到了，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显然是为了打脸，最可怕的是他说话时连放狠话的意思都没有，如此理所当然，轻描淡写。

朱标直接被震懵了，天子哈哈一笑，背起手走进天井，那些散在各处的仆从侍卫即刻集合过来，刚刚还空荡荡的庭院中瞬间多出数十号人，让人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堪称奇迹。

那位气质半点不像仆人的中年人也在人群中，远远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朱标顺着他的视线抬头，创造他看的是朱棣，而朱棣……朱棣的眼力盯着天子的背影，看似面无表情，唇角却不知何时牢牢地抿了起来。

“嘶……”朱标的手忽然被他捏得生疼，他本能地痛呼一声，身旁的朱棣却恍若未闻。

中年人和其他仆从们拱卫着天子从容离往，天子没有再回头看来，他的身高也比不了四皇子鹤立鸡群，但一眼看往谁都会在人群中先看到他。

他是每个人眼力的聚焦处，而他的关注吝啬地不肯留一分给他认为不值得的人。

他没有跟朱棣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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