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少年长风

作品:《溯域

天地之间,灵气充盈,分水、木、火、风和雷五种灵气。而天下之人,大概百中有一能够吸纳并储存其中的某一种灵气,是谓灵体。每一种灵体只能唯一对应一种灵气,其中风雷灵体较为特殊,风雷灵体可能只能够运使风灵气也可能只能够运使雷灵气,也可能能够运使风雷两种灵气。不具备灵体的人类对于天地之间的灵气是毫无感应的,而具备灵体的人类也只能感应到自己对应的那种灵气,若是强行吸纳非自己灵体对应的灵气,则会直接被天地之间的各种灵气瞬间充斥,爆体而死,自古如此。

由是,具备灵体资质而修习灵气的人类渐渐地开始了对灵气的吸纳和探索,渐渐形成了不同的修习门派,后来通过打造能够灌注和引导天地灵气的武器—谓之灵器,使他们能够更为迅速、更为庞大地吸纳和运使灵气,从而使之更为强大,一度在一段人类的历史中,灵体人类绝对地统治了非灵体人类,直到后来爆发传说中的“灵武之战”后,双方在力量的掌握上才渐渐趋于平衡。

--------摘自《灵武之战》

剑苍观,摩苍峰。

一座古朴精致的小亭内,一位身着黑白条格相间长衣的中年男子正倚着小亭的红漆木栏杆,手执一本书简,静静地阅读。

亭子外,一弯溪水从山上引下,淙淙流过,溪边是一畦一畦的药材青苗。一名白衣的少年正在垄间灵活地侍弄着这些茁壮的绿色植物,完全没有在意几近正午火辣的骄阳。

亭子中的中年男子正是宁十三,如今已是四十岁年纪,但样貌并无大变,只是蓄起了三寸长的短须,依旧是一张平静如水的面容。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朝那少年喊道:“歇会吧。”

那白衣少年闻声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飞越过田垄,冲到小亭边的溪水边,“哗啦哗啦”地洗手、洗脸,而后甩甩手,拢着额前的散发奔进小亭坐在宁十三的身侧,笑嘻嘻地说道:“这么快就晌午了!今秋的这茬天罗仙长得格外好!“说吧,看了看宁十三,眨巴眨巴眼睛,轻声说道:“下午再忙活一个时辰,便可换那本《紫府游》了吧?”

此少年名为长风,正是十六年前虎煞军“疾”部统领铁勒云带来的三个孩子之一。

当年铁勒云深夜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剑苍观,请求保护西帝君血脉之时,宁十三虽激于义愤,看不惯九王和黑龙骑的骄横跋扈,却终是无法保住铁勒云等人的性命,眼见那四人毁于小南峰却无能为力。紫云真人也为此郁郁于心,第二天从子临峰崖边归来之后便闭关静修,将观中大小事务一概推给了宁十三。

当宁十三将三个孩子从幽隐之门内重新抱出时,才发现三个孩子是两男一女。随后便在山下农家雇请了几位农妇帮忙看养三个孩子,每批农妇看养时间都不得超过半年,生怕消息泄漏。

直到三个孩子年满六岁进入洗心堂开始修习剑苍观的入门道法和典籍,紫云真人与这三个孩子依旧没有见过一面。一直到三个孩子十岁那年,那年的岚青会快结束之时,紫云真人方才出关,站在摩苍峰主殿遥遥地看了看三个正在调皮的孩子,也未说一句话。

几天后,紫云真人留下三封信笺后便云游而去。众门人和弟子们问其何时回还,也只留下一句话:“一切依从轨迹而行,该我回来的时候,我便不得不回来。”

那十年间,宁十三一直暗中查看着三个孩子的成长,想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西帝君的血脉,却了无结果,慢慢地也就放下了这件心事,毕竟如当年琉晟帝所言,都是好孩子,好好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随着三个孩子逐渐长大,逐渐有了自己的性格,而长风这孩子的自由散漫,不拘小节,爱笑爱闹的性子逐渐让宁十三感到投缘,忍不住地喜欢和疼爱这个孩子。

到如今,不知不觉又过了六年时光。

当初襁褓中的婴孩已长成少年郎。

此时的长风面容清朗,两肩宽张,身形矫健,穿着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裤,腰间扎一条布带,乌亮的长发在脑后简单地扎起,整个人散发着自由散漫的气息。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盯着宁十三,眸子中闪烁着明净慧黠而又淡然内敛的清光。

说起长风在宁十三的药园工作的事情,还是因为长风从小习惯了跟不拘小节、平静淡然的代观主调皮捣蛋,慢慢长大后,便经常到宁十三的居所翻找书籍,无所不阅。

宁十三曾观察过长风很长一段时间,想看出他到底对哪一类书籍感兴趣,但最终的结果是,这孩子只要看到是书籍,便会扑上去手不释卷,无论异闻录、剑法、符法、阵法、药学、星象学等等。所以宁十三决定让他定期到自己药园工作,工作一定时辰才能换取一部书籍,磨一磨他的性子,同时也让他慢慢懂得选择和取舍。

由此,宁十三渐渐看出,这孩子之后大多选择的都是剑法和异闻录一类的书籍。

前些日子,宁十三思念远游的师尊,取出了师尊当年的手书《紫府游》心法书卷,细细品读,恰被长风发现。长风曾听闻过之前的观主紫云真人是一位有着通天彻地之能的高人,而其得意的轻身之技便是《紫府游》,便笃定要此书一阅。

宁十三因为此书一来是师尊手书,珍贵异常,二来修习《紫府游》需要的内气底子和灵体特质十分苛刻,便言不允。

长风当天便跟在宁十三屁股后面,死缠烂打絮絮叨叨大半个时辰,终于使得宁十三勉强同意,订下六十个时辰的劳动方能换取此书一个时辰的借阅期限。

于是,这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长风一有空闲便来药园工作,而宁十三也不断督促他勤加修炼剑苍观的基础修行心法《青溟诀》,同时他在药园忙活的时候,宁十三也不时提点他于一动一静、一言一行之间吸纳灵气,吞吐循环,长风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自己对灵气的吸纳和掌控越发得心应手了。

此时,长风虽期许地看着宁十三,却看到宁十三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几日药园倒是不需要打理了。”

长风急声道:“我差一个时辰的工作就能换取此书,你,哦哦喔,我明白了,你身为堂堂观主,莫不是要耍赖?”

“只是代观主。”宁十三佯装认真地纠正道。

“我不管你是观主还是代观主,我们可是约好了的!为了这本《紫府游》,我可是已经帮你义务打理这药园五十九个时辰了!”

长风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心中暗道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本《紫府游》一阅,不料宁十三按下长风的肩膀,哈哈笑道:“你这性子,如何修行?我来问你。”

“何为修行?”

“天地灵气,充弥四野,吾今取之,锻吾灵体。”

“缘何修行?”

“以证本心,以证天道。”

“我剑苍观修道,最重何物?”

“洞中藏神仙,无缘难得见。最重机缘。”

“最忌何物?”

“最忌执念,逆天而行,逆心而为!”

宁十三忍不住赞道:“好,最后一个问题!”

“如何放下执念?”

长风心中一动,心道无论自己怎么说如何放下执念,万一宁十三都让自己如法放弃《紫府游》,岂不是入了他的彀了?心思电转,笑答道:“得到了,便就放下了。”

宁十三闻言,思忖良久,答道:“你这个答案,的确让你得到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方形布包,继续说道:“也的确让你放下了。但你能确定每一次,你都没有逆天行、逆心为?”

长风略有错愕地接过那布包,轻轻打开,的确正是那本《紫府游》--当年紫云真人得意的轻身绝技。但他心里还在揣摩着宁十三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心里隐隐有些惴惴。

宁十三看到长风思索的表情,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在心里,便道:“这话你现在可能想不透,但你以后要走的路一定会很漫长、辽远,终有那么一天,你会面对要放下还是坚守一个执念的诀择。我希望你能想一想今天我说的话。有时候,放下就是放下,而不是现在这样靠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关的。”

长风抓了抓头发,假装正经地笑道:“我记下了,代~观~主!”

看到宁十三站起身来,信步走出小亭,沿着溪水走向他的药园,长风便轻轻打开了那本自己朝思暮想了两个多月的《紫府游》。

绛紫色的封皮和微黄的书页散发着一阵阵淡淡的檀香味道,第一页的总纲写着几行娟秀的字迹:“气归紫府,其浊兮,以伐丹尘,其清兮,以履乾坤;血涌六脉,重撼巨桅,轻扬鹤羽。此为紫府神游之精要。”

长风细细品味这几句话,谨记于心,便继续向后翻去,后面的书页依次记载着《紫府游》的灵气运行通道、吸纳吞吐的穴位和脉门以及身法变换、驾驭灵气的详细方法。

长风集中精力,将心神完全聚焦于手中的书卷上,他知道待宁十三将偌大的药园慢慢转完一圈,便是一个时辰,届时他必须得将《紫府游》还给他了。

待宁十三缓缓转完一大圈回来,长风已将《紫府游》放在身侧,闭目沉浸在自己的灵气运转的世界里。宁十三静心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气流转,微微心惊,惊诧于长风对风雷灵气的吞吐速度。

长风听到宁十三走近的声音,睁开了眼睛,迎上了宁十三笑吟吟的目光。

宁十三问道:“记下了?”

长风故意装笑道:“刚才突然肚子疼,一点都没记下,要不再借我一晚上,我好仔细研读一番?”

宁十三轻拍了长风脑袋一下,径自把书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纳入怀中,刚欲开口,一个高大的少年从南侧药园的入口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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