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情深义重

作品:《溯域

天下之人,所谓修行,即是修炼灵体。四土之人,自出生之始,便由天定灵体所属,分为:水、金、火、木、土,分别对应这天地之间的水灵气、风雷灵气、火灵气、木灵气、土灵气。五种灵气相生相克,共同构筑了天下的山川河流、飞鸟走兽和一切生灵。但是,人虽有灵体所属,却不一定能够吸纳、吞吐相应的灵气。只有那些能够吸纳吞吐灵气之人才能够在不断的吞吐过程中,通过吸收和循环,进而淬炼自身灵体。而所谓灵体大成,即是人同化于天地,一方面能够储存海量的灵气,另一方面也能够瞬息之间无止境地吸纳天地间的对应灵气以为己用。

----引自《天字经·灵体注疏》

翌日中午,长风忙活了一上午,回到住处后,在藏锋阁的大厨房找到了正蓬头垢面、手忙脚乱的三贵。

灶下的柴火熊熊地舔着铁锅,三贵犹自不停地劈柴、添柴。

长风掀开锅盖,看了看锅中的金蝉子,问道:“炖了几个时辰了?”

三贵答道:“三个时辰了。”

长风道:“差不多了,你先别添柴,用吹火杖把火吹旺一点,这金蝉子一会化开的时候,要马上把锅拿开,放于寒湿的沙土之上...”

“湿沙土来了。”长风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陵苏的声音,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木桶,里面是满满一大桶湿漉漉的河沙,大步走进厨房。

长风笑道:“你倒是及时。”

陵苏微微一笑,不再答话,抬手把木桶里的河沙倒在地上,堆出一个沙坑的样子,到时便可以将滚烫的铁锅直接放进去。

突然,一缕馥郁的清香从铁锅中传了出来,令人闻之通体舒泰,灵气四溢。

长风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形的小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飞快将里面的东西倒进陵苏刚堆好的沙坑里。

三贵看着沙坑里长风倒出的黑灰色的螺壳样的东西,不解地看向长风。长风笑道:“这个是寒螺,遇高热便会散出极寒的水灵气。金蝉子已经化开,变成可以吸收的液体状的灵气,但是如果不马上冻住的话,灵气便会随着香味很快散逸。待会靠这寒螺了。”

长风再次打开铁锅看了一下,见锅中金蝉子已经彻底化为一汪碧绿色的液团,正缓缓地与滚烫的热水溶为一体,一声喊道:“快把锅端进沙坑里!”

长风和陵苏用两只木棍小心翼翼的将寒螺定在沙坑的最中央,然后三贵抱着滚烫的铁锅便压了上去。

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不断地将湿沙往中间推,几乎将整个铁锅埋在沙中。锅底的寒螺应该发挥了作用,因为锅中的温度已经急剧下降,而本来在锅底那原本鲜绿色的浓汤已经缓缓化为一整块颤颤巍巍的凝胶状。

长风看着金蝉子一点都没有浪费,完全地化为可服用的状态,由探手摸了摸铁锅的温度,笑道:“今天这只寒螺还不赖,不枉我在清冷涧蹲了两个时辰来寻它。”

三贵看着长风和陵苏同样满头大汗、一身沙尘的样子,念及他两人虽和大名看起来针锋相对,可是从昨晚到今天,无一不是为了大名在忙忙碌碌,不由低声道:“长风、陵苏,谢谢你们。”

长风回神,愣了一下,旋即拍着三贵宽厚的肩膀,大笑道:“谢什么,都是好兄弟!”

陵苏也随之说道:“那次二师父偶然说起,金蝉子对筋气不足有奇效,当天你便问长风捕捉金蝉子的方法。长风便想到有机会要帮大名捉只金蝉子,看能否对他这先天筋气不足有所补益。但是捕捉金蝉子一是需要耐心还需要运气,更重要的是金蝉子可能广布整个倾峦江附近的山脉,要找到它可能出没的地点也是十分不易。我和长风这半年来找了很多地方,直到上月才发现大家眼皮地下的忘碧潭,居然没有金蝉子自爆灵气的迹象,而且忘碧潭水与倾峦江有相通之处。所以这个月的朔日,我们俩已经约定要去帮大名捉上一只--不管昨天的比试,你是否肯放开长风。”

长风跟着笑道:“即使你不放开我,我和陵苏也有办法赢你们的!”

三贵赧颜道:“可大名还那样要赢你们,真对不起。”

长风一边用铁铲将锅中冷凝的金蝉子凝胶盛出,一边回头笑道:“岚青会比试,谁不想赢?何况大名那个爱慕虚荣的家伙!哈!”

陵苏也对三贵笑道:“大名有时的确嘴上刻薄了点,也就你能忍他。”

三贵低头不语,良久抬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大名对你们来说,是同门师兄弟,或者算个朋友吧;但对我,他就是我亲哥哥一般。”

长风看了三贵一眼,没有说话,三贵则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丰富地情感,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和大名是快十岁的时候,来到剑苍观的。来这之前,我们只是同村的邻居,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后来打仗了,一夜之间,村子被烧得精光,我们的爹娘藏好我们之后,便跑了出去,引着军队向远处去了。等天亮我和大名从地窖里出来之后,什么都没了:找不到爹娘,也找不到一个认识的父老乡亲,我们在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的村子里带了十多天,也没有人回来或者经过。大名说我们俩这么小,没了爹娘,四处又打仗,我们什么也不会做,等吃完手里的干粮,便肯定活不了多久,不如我们去投奔东面的剑苍观吧。我什么都不懂,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除了大名,我什么都听他的。我们便一路乞讨,一路向东而行。我饭量大,讨来的东西我能吃掉十之七八,大名总说自己不饿,那时我也相信了。就这样,我们俩一路上奇迹地没遇上乱兵,也没冻死饿死,半死不活地挨到了倾峦江,找到了无宁桥,那时我们都三天没吃一点东西了。我不停地喊饿,大名除了安慰我之外,也实在没有半点办法了,路上有棵野草,大名都会拔出来把叶子给我吃,他只是咂咂草根。过了无宁桥后,我们也不知道剑苍观还有多远,只是这样一步一步向前挪着。那天晚上突然下起大雪,我们实在走不动了,便在路边一个凹坑里躲雪。可那天风雪太大了,我又冷又饿,躺在那个凹坑里,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恍惚惚地感到身上暖烘烘的,睁开眼,觉得太阳照着我,爹娘在旁边笑着看我,我便不停地喊着爹娘,觉得心里暖暖的。我还听到了很远的地方,大名在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有点饿,天上便一滴一滴地滴下蜂蜜,我喝着喝着便又睡着了。”

说道这里,三贵已经不由地泪流满面,长风和陵苏心中愕然,这之前从来不知道大名和三贵经历这么多的苦难才来到的剑苍观的。

三贵很响亮地擤了一把鼻涕,继续说道:“再醒来的时候,真的是天放晴了。一个道姑模样的人坐在我身旁,一手撑在大名背后。我看到大名的脸上铁青,身体软塌塌的,便惊问那人,大名怎么了。那道姑将大名慢慢放平之后,捋起大名的衣袖,我看到他两只手腕处都是血肉模糊的。那道人指着旁边的一块带血的尖石说道,应是这孩子昨夜放血给你喝,你活下来了,这孩子恐怕却是废了。我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蹭下嘴边干结的血迹,便一下子跪在那道姑身前,大哭着让他救大名,把我的血放干也行,救救他吧。那道姑就是翠云师叔,她心肠软,便带我们上山了,救活了大名,却救不了他那夜冻坏的双手的筋脉。”

长风和陵苏听罢,嘴张了张,许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长风轻声说道:“你若今日不说这些,我们还都一直以为像他说的那样,是先天筋气不足呢。那这金蝉子,对这受伤导致的筋气损伤是否有效,还是两说呢。”

三贵急道:“不管有没有效,先试试再说。”

长风应道:“对,先试试再说,如果不行,我们再一起想别的办法。用这寒螺冻住这锅热汤还真是慢,若是能借来观主的那柄剑就好了。“

陵苏笑道:”别说观主师伯是否肯借予我们,即使我们拿到了那柄剑,恐怕你也没法用吧。“

长风吐了吐舌头,把盛着金蝉子凝胶的盘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三贵,笑道:“请送与大名师兄服用!”

三贵端着盘子,乐颠颠地朝弟子们的房舍行去。

正午时分过后,长风和陵苏坐在左仙峰藏锋阁的一处小广场的青石台阶上。

长风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躺在晒得发烫的石板上,眯着眼睛,像是要睡过去的样子。

陵苏依旧端正地坐在台阶上,看着广场上一位师叔正在教授一群刚从洗心堂结业而来的小师弟师妹们。

长风闭着眼睛,懒懒地说道:”之前,我虽知道大名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却没想到,他还能做出如此义气的事情,倒是小瞧他了。“

陵苏嗯了一声,沉默了很久说道:”你说,我们的爹娘是不是也遭遇战乱,才将我们送到剑苍观的?外面,打仗打得真的那么惨烈吗?“

长风缓缓地坐起身子,看了一眼身侧的陵苏--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

陵苏生得比长风高大一些,他总是话不多,细长的眼睛掩着光彩,但目光总是笃定的。长风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小广场中央的那群孩子,平静地说道:”现在,无论怎样的猜想都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多多用功,等我们有足够力量的时候,真相自会呈现在我们面前的。“

陵苏转头看长风,赞叹道:”你这句话说得就很有力量!“

长风从台阶上一跃而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拉长声音道:“不过,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这是代观主他老人家说的。从今天起,我也要少看一些猎奇的书籍,多看一些兵法、古今战争的书籍。毕竟外面的世界不像我们在观里这般自由平静。”

陵苏也站起身来,和长风并肩而立,说道:“我突然很想,要拿到这次岚青会的冠军。”

长风朝陵苏肩膀打了一拳,怪叫道:“难道你到现在,才有这想法?来,陵少侠,先比比脚力!”

说罢,两个十六岁的少年追逐着奔向西面的练剑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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