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邀雨才刚起床洗漱完毕，盈燕便通报说梁翁求见。

邀雨倒是感到稀奇，梁翁自北魏撤军后便忙着祭天大典和重新编制朝中官员，很少来她这。难不成是听说自己要往夏朝所以才来的？当下也不做多想，直接命人将梁翁请了进来。

见梁翁进门，邀雨主动上前扶持他坐下。起初梁翁还想推辞，但邀雨却执意如此。

梁翁见邀雨还睡眼惺忪，便问，“仙姬可是还没吃早膳？”

邀雨点头，又道，“和梁翁说了几次了，私下里唤我邀雨就好。仙姬、仙姬的听着别扭。”

梁翁和气地看着她道，“好，那就先宣早膳吧，老夫也还没吃，可能蹭你这顿？”

邀雨点点头，命人简略上了些早点，又扶着梁翁坐到案桌边上，“梁翁这么早来我这儿可是有事？”

梁翁递上了卷竹简，“这是出使北魏的职员名单。此次出使的皆是国中年轻一辈的俊杰，定能完成出使之责。邀雨又何须只身犯险？”

邀雨心想果然是为这事儿。秦忠志怕梁翁反对刺杀崔浩，故而只说邀雨是借夏朝的身份潜进北魏，打探新魏皇的虚实。

邀雨见盈燕端来了粟米粥，便亲身为梁翁盛了一碗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国中由您老坐镇，实在无需我操心什么。暗中潜进北魏，是我力所能及，更是我分内之事。”

梁翁似乎依旧迟疑。

邀雨心里明确，梁翁嘴上说不愿她涉险，实在怕是盼着她离开仇池。

只是有些话还不是挑明的时候，遂道，“子墨会在北魏接应我，梁翁不必太过担心。”

梁翁这才点点头道，“邀雨既已决定，老朽便不再劝了。待祭了天，你便是名正言顺的护国仙姬。此后便要上朝听政的。前朝不比私下，很多礼节要讲，这几日我会差人来教导你，怕是要辛苦你了。”

邀雨点头，不想再纠结于出使的事，便岔开话题问，“杨家那边如何了？”

仇池国対邀雨来说是名符实在的鹊巢鸠占。眼看祭天在即不但要顾虑北魏和刘宋的态度，更要顾虑仇池国蓝本的王室，也就是杨家人，以及拥护杨家的一干老臣的意思。

“他们还算安稳。杨盛固然昏庸，却也不算灭尽人性。他逃走时，将王室近亲都一并带往宋朝，倒是给咱们省了不少事。如今国中留下的，都是杨家的旁支。之前查抄了他们的家产，现如今都软禁在阴平的一处庄子上。等再过些时日，分配一些地步给他们，让他们能自食其力，应当也就足够了。”

邀雨沉吟片刻后道，“不要太过苛责于他们。毕竟我眼下只是护国仙姬。若是对杨家人太过，难免落人话柄。”

梁翁首肯道，“邀雨所言甚是。如今国中并无正统的继续人，至于南宋的那位，咱们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接着梁翁便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事。

两人用过早食，梁翁四下看了看问道，“怎么本日子墨不在你身边？”

邀雨笑答，“他一早往秦狐狸那了，这次出使北魏，他也有很多事要从头学起。”

梁翁似是满足地点点头，“难得他肯为国事出力。这样最好。”梁翁说完，脸上露出了些迟疑的脸色。

邀雨怎会看不出，便问，“梁翁可是有话要说？”

梁翁迟疑了片刻才道，“实在老夫本日来，是有些话要同你说。子墨若在，反而不好开口。”

邀雨听着迷茫，却没插嘴，只等着梁翁往下说。

梁翁又措了措言辞道，“……你对大婚一事怎么看？”

邀雨刚端起茶盏的手一抖，缓了半天才反问，“大婚？什么大婚？”

梁翁是读圣贤书的，与女儿家谈论这个难免有些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老夫没记错的话，雨儿今年已经十三了。凡人家的闺女，大多到了这个年纪也都嫁人了。你是个女儿身，即嫁从夫，从一而终。你如今是护国仙姬，你嫁的那个人，日后就是仇池的主公，此事尽对儿戏不得。老夫看你平日都与子墨走得极近，难不成是……？”

梁翁说着便往看邀雨的反响，却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邀雨心里固然明确，自己和梁翁之间是利益互换。只是她没想到梁翁竟打得是让她嫁人的主意。

梁翁应当很明确，自己是打算称王的。如今他将大婚之事提出来，可是间接地表明了不批准邀雨称王的意思？

大婚吗？她自己从没想过。往日听人说，女儿家的婚事都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自己呢，却连个替她做主的人都没有。邀雨忽然想起母亲来，她是怎么嫁给爹的？

邀雨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坐着，梁翁感到此事点到为止即可，便起身告了辞。

——分界限——

梁翁自邀雨处离开后，又往查看了一下祭天仪式的筹备，才坐着马车回到梁府。

刚一下马车，就有仆人等在门口，一路猫着腰随着梁翁往府内走，边走边道，“姚将军过午就来了，一直在前厅等您。”

梁翁“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临进进前厅前，梁翁特地收拾了一下衣衫，才迈步而进。

厅内有人正坐在左首侧的案桌后。此人体格健硕，虽是坐着，却背脊笔挺，一身甲胄上皆是兵器的划痕。乍一看会认为是个壮年人，可看他一头白发，便知道此人已进古稀。

“老姚，你来啦。我认为你早就会来向我兴师问罪的。”梁翁与此人颇为熟稔。

姚将军姚正“哼”了一声道，“你若问心无愧，何须等到我本日上门？”

梁翁却对姚正的怒气不认为意，招招手让人上了浆饮，“这人啊年纪大了，喝不得茗茶，你就陪我这老头子饮些浆水吧。”

“梁翁！”姚正显然不想被梁翁这么搪塞过往，猛一拍桌案道，“你毕竟作何打算！你难道真的想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什么护国仙姬？你如此可对得起先主公？祭天之日，你迈进宗庙之时，可敢看先主公的灵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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