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爱见拓跋焘有兴趣，便引着他一路往高处，走到了一座阁楼上。此处大约是个观景阁，四面正好可以一览夏宫花园中的各处风景。

虽说夜色之中，再美的风景也只是影影绰绰的一团，可那条由烛火形成的“金龙”蜿蜒于玉树兰芝之中，反而显得十分有魄力。

拓跋焘看着眼前的一切，起初有些心潮澎湃，随后又觉感叹非常，“赫连氏不过割据一方，就如此穷奢极欲，又怎能不灭国……这夏国的皇宫，简直是消磨人意志的安乐窝……皇宫的寝殿朕就不往了，此处风景甚好，今夜就歇在此处吧。”

宗爱似是早就猜到拓跋焘会如此作为，冲前面一挥手，就有两名小内侍为魏皇推开已经收拾一新的阁楼。

拓跋焘心中满足，微微点头就踏了进往。成果前脚刚落地，脸色便立即又沉了下来，“她怎么在这？”拓跋焘指着房中跪着的赫连珂，十分不满地问宗爱。

宗爱一脸无辜，“这，刚才陛下的护卫将此女交给奴才的，说是陛下已经收了她，所以奴才将她安置在此。”

自从邀雨走后，拓跋焘为了生太子，已经不再那么排挤与后妃同房了。宗爱认为檀邀雨这阵风儿已经吹过往了。谁想到拓跋焘此时又忽然洁身自好了起来。

赫连珂注意到拓跋焘脸上流露出的厌烦之色，还不等拓跋焘开口，就自己先膝行几步，俯首在拓跋焘眼前，期期艾艾隧道：“陛下，您或许是听过奴家的一些闲言碎语，可奴家保证，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奴家如今还是完璧之身，您若不信，大可以找个嬷嬷来验验。哥哥既然将奴家送给了您，那奴家便会全心服侍您一人。”

赫连珂蓝本的自尊和冷傲似乎从没存在过，她心中明确，拓跋焘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若是再摆出拒人千里的姿势，只会让魏皇嫌恶，到时随便将她赐给哪个将军，她就真的是生不如逝世了。

如今只求这位陛下能看她可怜，收了她，让她免遭凌辱的命运。男子尚且能屈能伸，她不过一介女流，又有什么必要为国家守贞？

拓跋焘一脚踢在宗爱的屁股上，“刚才还感到你聪颖，实在你就是个浆糊脑袋！邀雨如今还着落不明，你认为朕会有心思同旁人行房？！”

“天女不见了？！”宗爱故作惊奇道：“这、这奴才不知道啊！”

想起宗爱方才的确不在大殿上，拓跋焘这才消了点火气，“行了、行了，”他不耐心肠摆手，“赶紧把人弄出往。”

宗爱忙弯腰上前，状若轻扶着赫连珂的胳膊帮她起身，实际手上却用了几分力道，“公主，随咱家走吧。”

赫连珂认为拓跋焘要将她送人，全然不顾手臂上的疼痛，踢着腿，拼命向后退着道：“不，我不走。我是扶风公主。被这么拉出往，我还颜面何存？”

赫连珂的话忽然提示了拓跋焘，他抬手止住宗爱，低头盯着赫连珂道，“你的封地在扶风？”

赫连珂不明所以，见宗爱不再拉她，忙用力将自己手臂先抽了回来，随即有些不断定地轻轻点了下头，“是。父皇说扶风的名字与奴家很配，所以将此地封给了奴家。”

“扶风啊……”拓跋焘若有所思地走到一个圈椅前坐下，伸了伸骑了一日马的双腿，“那里离长安很近啊。你可有旧部在扶风，能同你哥哥赫连定接洽上？”

如今统万城已破，大夏已经无险可守。只是赫连定还在坚守长安，赫连定一日不降，大夏便一日不算灭国。

赫连珂一瞬间就明确了拓跋焘话中的含义，她的脸色变得愈加惨白，身材再次发抖起来。她不敢往看拓跋焘的眼睛，只能侧着脸低着头答道：“扶风……虽是奴家的封地，可奴家毕竟只是公主。除了每年的岁赋，其他的事情奴家从不过问。”

拓跋焘用手指敲击着圈椅的把手，显然对赫连珂这个答案不甚满足，不过他也无意在灭国当日就逼迫一个亡国的公主往出卖自己的哥哥。

拓跋焘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随即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让扶风的郡守，将两年内的岁赋一起交齐。银钱不够的，就用粮草来补足。”

赫连珂轻声地抽了口冷气，扶风是长安四周的大郡，长安战事，赫连定确定要往扶风征调粮草。此时提前征税，且不说是否会断了赫连定的粮草，她和二哥的兄妹情义是确定要被断送了。

“你不愿意？”拓跋焘坐起身，大刀阔斧地用手肘撑在腿上，如同一头猛兽，随时会爆发出可怕的气力，扑向自己的猎物。

赫连珂很想说“不”，可是她几次张开嘴，那个字就一直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

拓跋焘并不打算把今夜都耗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果断隧道：“朕既然决定善待赫连氏，只要赫连定降了，朕也会宽恕他。你先下往想想，然后再让人给朕传话吧。”

拓跋焘的态度明显比喻才缓和了很多。赫连珂不敢再胡搅蛮缠，只好施礼同宗爱一起离开。

拓跋焘此时才长吁了一口吻，看着案桌上雕刻了异域美女的的鎏金银瓶，如此精巧的器物，在夏宫中却只是随便地用来盛水。

他忽然很想看看，檀邀雨看到这些东西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拓跋焘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你还没拿到自己的利益，朕知道，你是不会空手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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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东城的最东侧，常年无人理会的城墙夹角下，野草已经长得足有人高。偶然有一两只老鼠窜过往，似乎就是这四周唯一的活物了。

离墙角不远，就能看到一排排已经倒塌得不成形的房屋。看规模，这里曾经也热烈过一时，只是现在，里面除了荒草青苔，就别无其他了。

尽管统万城号称北方第一城，但实在城中类似这样荒芜的角落还有很多。夏皇每年都在征收劳力，修缮宫室，补充部队，一代人逝世光了以后，这里便再无人居住了。

角落里聚风，时不时就有风打着旋儿，将四周的沙土扬起来，眯得人睁不开眼。此时盖吴正警惕翼翼地接近此处，一边被风沙呛得咳嗽，一边低声呼喊：“云道长，您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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