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之后我再也不敢随意离船了，每日只是待在船上练琴，倒也自得其乐。星国美景果然是美不胜收，每个小镇都有其独特的景象，我便是不下船也喜欢倚在窗边看景。

悠悠数日，锦绣舫又靠岸了。

本来不想下船的，只是我的笔墨都用完，想着自己应该也不会这么倒霉，每次下船都会遇险，便随着小香她们一群小丫环下船逛夜市去了。

小香等人不喜书局，我只好自己去书斋买东西。

“弯月，咱们船上的姑娘开始登台了，快，小兰给我们留了位置。”小香又急急向我跑来，也亏得她能在这么多的人里找得到我。

我有些意外：“今晚这里有表演？”

“可不是嘛！”小香拉着我边走边道：“还有千金一笑楼和百花争艳阁，不过今年千金一笑楼的头牌若若从良了，也不知她们新捧的姑娘是谁。”

若若。我心里顿时浮现出那个身穿紫衣，眼神忧郁的美女，想必现在她的很幸福吧，有阿样陪伴在她身边，一定是幸福的。

“快点，快点。”小香指着前边道：“你看，凝玉和云裳出场了，她们可是我们锦绣舫的头牌姑娘啊！”

我抬头远远望去，只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眼波流转，姿态撩人。

“凝玉跳得真好看。”小香情不自禁地道。

原来她就是凝玉，锦绣舫的红牌台柱之一。锦绣的锦绣舫有两大红牌姑娘，凝玉能歌善舞勾魂使媚令人神魂颠倒，云裳才华横溢娇楚动人慧质兰心。

这一支舞是云裳弹唱，凝玉曼舞，两大美女一起掠阵，加上技艺不俗，自是获得阵阵叫好之声。锦绣站在一边开心得脸都笑红了，不停地挥着手绢掩唇低笑，又时不时地跟着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表情甚是得意。

舞毕，云裳与凝玉一起谢幕，锦绣迎了上去。

接下来，是千金一笑楼的姑娘出场了，是个肤雪貌美的红衣女子，火红的衣裙显得她格外的妖艳妩媚……不知为何，我松了一口气，真的难以想像，如果是若若姐姐站在这上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她那么忧郁平静的性子，实在让人心疼得很。

舞台边一阵骚动，远远看着锦绣似乎在与什么人起争执……

我摇摇头，这些青楼三五不时的比一比赛一场，也无非是为了获得多一些的知名度，让自家的生意更好一些罢了。我看着不远处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众多男子中间巧笑倩兮曲意奉承的姑娘们，心中升起一丝怜悯，身不由己的她们便像是玩偶一般，只能不停地出卖自己仅有一切，来换取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如果有一天，她们年老色衰青春不再时，又当何去何从？我叹惜着。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站在那个台子上，该有多好。”身边的小香突然满怀羡慕地道。

“有什么好的。”我轻哼，表情冷漠而不以为然。

小香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难道不是么。”

小香自嘲一笑：“你与我们不同，当然不会知道我们的想法与我们的悲哀。”

我皱了皱眉，淡淡地道：“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是平等的。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平等的？”小香转过头看着我，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我。她看着我轻轻地道：“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也知道，你也许看不起我们，你也许是认为我们都应该像你那样，不依靠任何人而活着。”

“难道不是吗？”我微微蹙眉，又补充道：“我没有看不起你们。”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香提高了一个声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只为自己活着……你知道吗？我家里很穷，穷得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我上有爹娘下有弟妹，我是自愿被卖进来的，从进锦绣舫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想要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就只有站在那个台子上……”她的目光闪烁着渴望的光芒，神色复杂地看着姹紫嫣红炫丽莫测的舞台。

“想要获得更好的生活，并不一定要走这条路。”我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你年纪还小……”

小香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快十七岁了，还是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再过一两年，连茶也不能端了，就会被随意卖给一户人家做小，命好的兴许能过上几年好日子，差点的每天打打骂骂都算是轻的了，入了这一行，算是终生入了妓户，就算是清白的身子，又有几个人能看得起你？”

看着小香淡漠又认命的表情，我只觉得胸口沉闷压抑，低声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跟锦绣说说，帮你把卖身契买下来，到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何必留在这种地方。”小香照顾我甚多，为她买得一个自由又有什么关系。

小香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在这灯火缭绕的夜色里，竟然显得十分动人：“打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你不明白。”她轻轻摇了摇头：“离开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家里的生活依然贫困，我为了他们，还是要继续回到这种生活里的。你帮得我一时，却不能可能帮得了我一世的。”

我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平时这么八卦这么性急又粗心大意的小香，居然也会有这么细腻的情感。

她的眼中似乎闪动着一点泪光，又转头望了台上一眼，慢慢地道：“既然都是院里的姑娘，既然这一辈子都要这么走下去，那么渴望与她们一样，希望变成她们一样的，又有什么不对呢？至少她们从良的机会比我们要大得多不是么？与其被人卖掉，不知道将来的买主是谁，不如自己主动一些，或许……也许，有可能得到你说的幸福。”她看着我，难得羞涩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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