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宫中说亲

作品:《北地行

碧蓝的天上,雪后的雾霭在暖暖的光照下隐隐约约地飘浮在空中,那光芒四射的太阳温馨地普照大地,光照下的大地一片雪后生机。

去病一路走过去,宫中屋檐上的厚厚白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雪白得耀眼,宫殿黑得醒目,唯有屋檐下一溜的冰柱参差不齐地倒挂着。冰柱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放射出七彩的炫目光辉,让眼前死气沉沉的宫殿瞬间有了生气,灵动活跃了起来。

宫中道路已被收拾干净,去病稳稳地走在路上,不时抬头看看碧空,不时又猛烈地深吸一口这雪后的纯洁之气。晴后的空气越发凌冽清新,虽有光照,但吸一口气仍可凉至脚底。去病思量着如何应对皇后所说之事,猛一吸气,觉得这雪后的冰冷纯净之气可把人之心脾涤荡得干干净净,不染一丝杂尘……

掀开厚厚的门帘子,去病就见母亲和一女子坐在室内,甚是亲热地喝着热茶。室内四角都烤了炭火,很热和。去病脱了大氅,跪地拜见皇后和母亲。宫女拿了一个垫褥,去病就歪了身子盘腿坐了下来。

那女子本含羞地和陈夫人小声说着话,见去病进了殿,羞答答地低了头,不等介绍,缓缓含羞起身,向去病深深行个礼,才又紧俏俏地挨着陈夫人跪坐下。

“去病,这是你陈家妹妹,今年元旦,你在陈府见过,名唤芷若。”陈夫人满脸堆笑地看着芷若,向去病热情介绍,芷若座位上又含羞默默地施一礼。

去病淡淡地瞥了一眼,没什么印象,就抬了一下手,算是向芷若回了一个答礼。

“芷若元旦,到大伯父家拜年,见过去病哥一眼。”芷若红着脸小声轻语。

去病坐在褥垫上,面无表情地喝着他那杯热茶。

皇后特意安排,芷若今日入宫,淡淡地抹了一点胭脂,点了红唇,用一根和衣裙同色的发带系了发丝,清清瘦瘦的身上是一袭淡红暗花宽袖裙,站起来向去病施礼,宽袖裙袂一摆一动,映衬着一张俊俏的脸,很是可人;斜倚在陈夫人身旁坐下,更是动人。

面前的这女子也算标志,只是,自己初见子瑜时,子瑜一脸脏污,不见一丝美丽;就是后来分离,也不见子瑜擦胭脂,子瑜天然美丽,不似她这样刻意打扮……去病自想着子瑜,眼中空无一物。

“你去病哥曾说“匈奴未灭,无以家为”,这是什么话!匈奴不死绝,他就不娶亲?难道绝后?他整日忙于军务,没有心思会你们姑娘家,连上巳节都一次也没参加过,也不知道如何和姑娘搭话,你就委屈一点,受让一点。”陈夫人拉着芷若的手,百般喜欢,那眼一直就在笑。

“去病哥人好,军务又繁忙,”芷若轻咳了两声,柔声说道,“不会姑娘是自然的事,只有皇后和大伯母操心了。”说了就低了头,纤纤细手一动,一张绢帕就轻柔地在红唇上抹了抹。

子瑜声音像皇后甜音,比这女子的音好听,子瑜还喜欢唱歌,那歌也好听……去病继续端茶想着子瑜,眼中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母亲处,我已说好,即刻提亲!”陈夫人一眼就瞥见了去病那一丝笑,一下子高兴起来,心道:芷若就是好,看来,那傻小子很满意。

“我已有妻,不劳烦母亲替我说亲!”去病猛听见母亲提亲的话,眼神一定,赶紧收回心思,看着母亲陈夫人,冷冷道,那语气寒冷如冰。

“看看,我的儿子就是不听我的!皇后,你瞧瞧,在你宫中都敢如此顶撞我,皇后替我做主!”陈夫人楞了一下,又气又急,眼巴巴地望着皇后说道。

“你也性急了一点,去病说过已娶妻,连陛下都同意了,你还要逼他?”皇后不慌不忙地抬袖啜口茶,也埋怨陈夫人。

“去病,这芷若是你继父陈掌弟陈林嫡女,家世好,知礼数,按理说,取为正妻亦可。”皇后瞧了瞧去病阴沉的脸,顿了顿,转换道:“既然,你说在大漠已娶妻,就算你已取。不过,你母亲和我都很满意芷若,就暂为你妾室好了。如你那正妻能迎回就罢,如不能迎回,芷若就为你正妻,如何?”这是皇后的底线,也给足了去病的面子。

“请皇后体谅去病,去病不想成亲。”去病知道忤逆皇后旨意,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不是娶妻,只是娶房妾室,你也不愿?”皇后倒吸一口凉气,那稳稳的甜音调已变成了大大的惊叹调。

陈夫人蒙了,“你不是不娶妻,而是不娶亲?你究竟是何意?”

“我只喜欢草原那女子。”去病不假思索,一语道出。

“去病,那日,可是你自己答应看看的,如今怎可当着姑娘的面就回绝?你就一点不顾及姑娘情面?”皇后埋怨着,继续数落,“你如今是侯爷,要知礼数,不能随意所为。大户人家谁没个三妻四妾的,难道那女子不归,你一辈子不娶亲?准备绝后?”皇后多年修成,一直观看着去病脸色,知道去病脾性,仍苦口婉言规劝。

“去病草原承诺就只爱此女子一人,不娶他人!”去病毫无退让之意,朗声回话。

“你个犟牛!皇后的话也不听!”陈夫人真是气极,“你那女子一直就没有踪影,你真准备绝后?”语罢,就掩面而泣道,“我命好苦!”

“你就知道哭!”皇后皱眉看了陈夫人一眼,陈夫人慌忙收了泪,抬袖擦眼不再说话。

“去病,你如今已是君侯。我虽贵为皇后,是不是因为我出身低微,你就不听我的了?”皇后一脸冰霜地看着去病。

“去病不敢!”去病心中一凛,黑脸一暗,忙又跪地俯首。

陈夫人“哼”了一声,冷着脸看着地上的去病。

“那就好!听好,本宫没说让你娶妻,就是让你娶一房妾室,好为你传宗接代。”皇后语气仍冷,不过语气已没刚才那么硬。

去病伏在地上没有应声。

皇后缓缓起身,声音已经颤抖:“你……仍不愿意?”

去病直了身子,抬头一看,皇后已是盛怒,那头上的凤钗一片声地抖动,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落,眼中极度的气恨中还有一丝不相信,皇后那甜音又变了音调,变成了愠音。

去病心中叹气:皇后连出身低微都抬了出来,自己今日已没了退路。去病凝视皇后片刻,才咬咬牙,憋气不甘道:“既然皇后如此说,去病遵命就是!”

“你呀,你呀,非得皇后发怒,你才听话!”陈夫人指着去病,气道,“你那草原女子一行几年不见,你就不能娶芷若为妻?”

皇后稳住了去病,知道去病还没有犟起来,向陈夫人摇了摇头,微微眨了眨眼,然后宽慰地说道:“你就不要说了,去病只是说不娶妻,没说不收芷若为妾室。”

“去病已经同意了,芷若,你愿意吗?”皇后慈爱的眼看着芷若,柔声问道。

去病转了眼,冷眼看着芷若,说出的话似那冷风劲吹:“你可仔细想好,我只喜爱那女子,不会爱你的!”

芷若抬起红扑扑的脸,秀眼亮闪,羞羞地看了去病一眼,红唇一启就答了话:“芷若愿意。”

“你会独守空房!”去病不依不饶地说道,那声音冰得令人打颤。

“去病,你……你……你要气死本宫……”皇后怒气袭面,伸手抚着急剧起伏的胸,恨恨道。

去病直挺挺地跪着,昂头高声道:“皇后要去病娶亲,去病领命!但是,去病也把话说清楚,去病只爱旧人,不爱新人!如辜负了皇后、母亲,及芷若姑娘,去病在此先谢罪!”说完,就又行了一个大礼。

听到去病这冷冰冰的请罪话,陈夫人一口茶被呛出,一片咳嗽声袭来,陈夫人呛红了脸。陈夫人和皇后面面相觑,皇后悲怆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两人眼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芷若。

“小女子至死跟随去病哥!”芷若跪伏地上,没了一丝羞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一个男人永远斗不赢三个女人,去病丧气地回到府中。

就这样,冠军侯府即将迎娶一位皇后指定的妾室,明珠含泪搬离去病居室。

芷若整个冬天都病着,去病没登门看望一次。

陈夫人倒去了多次,每次都赞芷若人好,礼数好。

等了两月,见去病仍无行动,陈夫人就上了冠军侯府,苦口婆心地劝她那倔强的儿子:“日常,大户人家肯定不愿自己的嫡女为他人之妾室,你在皇后面前已经允诺,不能食言!如今,芷若痴情与你,在父母面前也说了,非你不嫁,你还要怎样?人家自上次见你后,就一直病着……你去看看人家女儿,也让他们高兴高兴,芷若的病也好得快一点……你这条犟牛……你就体谅体谅你母亲吧……”

母亲呼天抢地痛哭,去病允诺看望芷若,但直到二月春日临近,去病才在皇后的逼迫下,按娶亲仪式,正式登门拜见了陈林夫妇,送了聘礼,陈林一家受宠若惊。

陈府已知去病不喜他家女儿,但想到去病年纪轻轻就封了侯,皇帝也喜爱,前途更是无量;加上芷若也说了,非去病不嫁,陈府因此也心甘情愿地嫁出女儿。见去病亲自到府,陈府巴巴地招待了如日中天的冠军侯——未来的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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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芷若已叫人捎信给去病,说,上巳节,她想上河边洗濯,保佑来年身子好。姑娘亲自相约,去病只有允诺。

一早,去病就上陈府,马车接了芷若和婢女荷花,前往长安河边过节,两人共坐一车。

今日洗秽,芷若着了一身红衣锦缎长裙,脸清清爽爽的,无一点胭脂痕迹。去病瞪眼看着芷若那青春靓丽的脸,那眼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痴情,一会儿又虚无缥缈……去病那游走的眼看得芷若那心咚咚地跳,那脸一下子就飞红如绚烂霞彩。

见去病一直看着自己,芷若羞涩,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说话。

河边人山人海,去病牵了芷若纤手下车,两人就一前一后在河边漫步,去病走两步,见芷若跟不上,就停了脚等芷若。

芷若很想去病能开口说两句,可去病却无言,偷偷看去病,却见去病眼眸有时深情注视河对岸远处,有时眼神又很空洞迷茫,芷若心中偷偷想道:不知去病在想什么?

见去病不时回头等她,芷若心中很满意,感觉很多姑娘羡慕的眼眸都看着她,芷若心中更骄傲:大汉最出色的年青将军是自己的夫君,是何等荣光!自然看着其他姑娘的眼神就有了些许傲气。

河边,认识去病的,都上前向去病道喜,去病虽懒懒的,但还算周到地回了礼。经询问,众人才知,那位红衣女子即将成为冠军侯的妾室,又向芷若道喜。

众人渐渐离去,去病又远望西方天际。那高高的蓝天上,白云晃悠悠地飘荡着。去病那眼神不停地变幻:时而呆痴,时而愤怒,时而气馁,时而后悔……眼光漫无目的地四周游走,周围烂漫女子一一被扫视一番,去病那眼神渐渐黯淡,终于低了头,来回踱步不说话。

芷若一双秀眼看着这个伟岸傲气,对她不甚上心的去病,那眼神也复杂变换着。见去病不说话,芷若也站在草地上不动不语,那眼神从傲气变成了伤心,心中暗暗道:他真被那草原之妻迷住了?看不到自己?

场面冷了下来。婢女荷花看着两人,嘴一撅,就上前劝道:“侯爷和姐姐都下水洗洗吧。”

“好吧。”芷若收了伤心委屈的心思,抬了脚,语气娇弱却很自然:“荷花,脱鞋。”

“你们去吧,我在岸上等你们。”去病转身叫了霍连,“把酒拿来。”

霍连一早就见去病一张脸黑着,马上早备好了酒袋,赶紧取了,递与去病。去病也不要褥垫就一屁股坐在嫩叶草地上,接了霍连的酒,眼睛扫看众人,一连喝了几口,根本就没看芷若一眼。

芷若心中气闷,可众人眼皮底下,也不能耍小性子,临出门前,母亲特别交代:“你大伯母说了,那冠军侯草原之妻已失踪多年,根本就找不到,让你一定忍气,好好嫁过去。今日是上巳节,你一定要到河里洗秽。过府后,力争明年给冠军侯生个胖小子,到时,你兴许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正妻!”

芷若本畏寒,不想下水,但想起母亲所说,就挽袖搂裙卷裤,做好准备下河。

眼前虽是热闹翻腾的聚众嬉戏情景,但身边没有去病的陪伴,芷若脸上没有一丝欢喜,皱着笼烟眉,细牙咬着浅红的唇,牢牢地牵了荷花的手,试着放了放那极不情愿的热脚,仿似脚下有千斤重般,试了几次,芷若那脚终于踩在了细沙地上。

那雪白的脚踏在冷地上,芷若眉头更紧,到了浅水边,扶着荷花手,芷若用脚试了试水,身子一抖:水太冰!咬咬牙,狠狠心,芷若一脚一脚慢慢地下了水,然后忍着浸骨的寒,又俯身低头细细地洗脸、洗手、洗脚。冷不丁地一回头,却见去病正看着她,芷若那眼一个波动,得意爬满额头,就向去病嫣然一笑,随即就又低了头细细洗脚。

这嫣然一笑,起了作用。去病仿佛见到一个别样的子瑜在河里,看得呆了。

回去的路上,去病正眼看了看芷若。不施粉黛的芷若,眉宇间那淡淡的一笑和子瑜倒有三分相似,久不见子瑜的去病看到芷若那笑,仿佛又见子瑜那含笑的眼似有似无的在眼前晃过,不过,那笑也就一瞬间的事,等去病一定睛,再细看时,那子瑜的神态已荡然不存,去病又黯然移了眼眸。

见去病盯着自己看,芷若心中很惬意,含羞的眼默默有情地看着目光不断游移的去病,见去病那眼又茫然而移走,芷若心中就有了不快。

“哈——切!”芷若终于没忍住,这鼻子一酸,那喷嚏就破喉而出了,芷若身上的娟帕都没来得及扯出来,那喷嚏就直接喷散在了空中,芷若一脸尴尬色,又羞红了脸。

见芷若打喷嚏,去病又看了看芷若。这次,去病那眼很温柔,看得芷若心中又有了期盼。见芷若缩了缩瘦削的肩,去病特意给芷若顺了顺她那外衣,还搂了搂芷若纤细的肩,芷若很是欢喜,那甜蜜荡漾的感觉又随风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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