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陈的确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此时此刻不说话。老学者在片刻地愣神后，随即像被针扎了一样极快地回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看他这个紧张的模样，感觉害怕猪会飞起来。

老学者这个反应倒让他奇怪了，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陈陈首先看到了一具扭动的棺椁，随后才看到一张怪鱼的大脸，象一样的牙齿，但感觉尖利很多。一具棺椁背在一个长着象牙的怪鱼的背上，这是个什么奇怪的组合？

它正在吃一具残缺了的尸体，好像也是一只怪鱼，只不过身形比它小很多，背鳍后能依稀分辨出是一具小匣子，而这个匣子像由无数的干枯怪手筑成的。

吃比它小的同类？很快，陈陈没有再去想这个问题，他脑子里突然间反应过来的危险的念头打断他深究的想法——他此刻在沙海，而不远处有一只这样凶猛的怪鱼。

他极快地立起来，还没完全起身就被摁下去了，巴疯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傻小子安份点！”陈陈还是看到了，他们在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沙海中央，四周看不到其他什么了，没有山也没有云，像白纸的天上有一朵浑昏的黄花，那是太阳。

快要落下而没有完全落下的余晖将沙海染成了比染缸黄更甚的颜色。天上有朵花，花下面有一大片染料，他真不知道现在要不要说美，他应该觉得恐怖的，细想下来却并没有觉得有多恐怖，可能是那只怪鱼还没有发觉他们的原因。

巴疯子说话的语气放缓了：“你怎么醒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醒的，被吓醒的？还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张毅变成鬼三尾，一口把他咬醒了？可他原本不是在找鬼三尾消失的洞吗，怎么现在到沙海上了？

好家伙，不等他醒来就带着他走了，耐不住性子。陈陈看着巴疯子那张粗犷的脸，他的眼角有了细纹，皮肤也黑了，但眼睛是亮的，感觉有用不完的充沛力气，不知怎的，他觉得巴疯子的脸很亲切，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陈陈笑道：“我也不知道，你觉得我是怎么醒的？”

巴疯子见他笑得这么自然，有点诧异，但很快，他又放低了声音，说：“不管你怎么醒的，总之你安安静静地待着，幸好你的叫声没引起那只怪鱼的注意，不然等下有你这个傻小子受的——得了，和你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

先不管能不能听懂，巴疯子说他的叫声没引起那只怪鱼的注意。问题是，他刚才叫了什么了？陈陈眨了眨眼，没问，他是打算问的，但冲现在这个紧张的氛围，还是少说话比较好。所以，他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怪鱼，打算观察一下他小说世界里自然生长出来的怪鱼的习性，另外看看可不可以把它科学地列入什么哺乳纲什么脊椎动物门。

那具小一点的怪鱼尸体吃得差不多了，在那只凶猛的怪鱼身后，竟然还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小怪鱼，它的体形比陈陈所有见到的怪鱼体形还要小，正在凶猛怪鱼的周边游来游去，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找机会似的。

这么小一只能有什么机会呢？老学者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好转，他好像还从鼻子里哼出了沉重的叹息，也不管是不是会引起那怪鱼的注意了，他道：“我发现了，虽然发现得比较晚。”

陈陈问：“什么问题？”

老学者看了他一眼，就好像他本不该会问这个问题，结果他却问了，眼神有奇怪，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打商量地凑近他们，最后干脆坐在了人柏做的木筏上，道：“那群鱼其实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发现我们了。”

“啥？”陈陈没反应过来。

巴疯子失笑道：“这么说，这群怪玩意儿，真的比猴儿还精了？”

老学者不愿意点头，但不得不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它们这群小畜生不仅比猴儿精，还把我们当猴耍呢，一直利用我们，利用我们帮它们长大，猜不明白，它们为的什么？刚才我这么糊涂地一想，要么是小身子打不过，等大了再一口吃了我们，要么是在等着什么。”

“等什么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等我们后边的怪东西打完，只剩最后一条，如果没猜错的话，仅剩的最后一条肯定是和它们一模一样的怪鱼，属于同一种类。要不是陈陈小家伙的那么一喊，我这个老糊涂可能还蒙在鼓里。它明明抬了头，明明看见我们了，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不把我们放心上？你们说，它们连同类都吃，是不是不把我们放过在心上？我猜不是，它是想稳住我们等最后一条庞然大物过来。”

陈陈忍不住问：“我叫什么了？加上这一句，我总共只说了三句话。一句我对巴疯子说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醒的，你猜我怎么醒的’，一句问的你‘什么问题’，最后一句”

他没有说完，因为老学者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他诧异道：“你知道巴疯子？”

陈陈反倒愣了：“啥？”

“我问你是不是知道巴疯子？”

陈陈觉得很奇怪，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不能知道？”

老学者喜道：“这么说你恢复记忆啦？”

陈陈说：“我啥时候失去记忆了？”

巴疯子道：“得，还是失忆了，不记得自己失忆，这还算失忆。脏老头，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别多想，我说傻小子有病是因为我真的怀疑他的身子得过病，要不然一会儿疯一会儿颠的，这是什么毛病这是？”

陈陈还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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