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没有本该有的硬度，不知被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泡久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砸在废墟上以后，厚重锈迹的壶底从中腹龟裂。陈陈没有料到里面竟然会有如此多张的死人脸。可能是实在太多了，加上都又在蠕动挤搡，本不坚固的铜鼓再坚持不住，像粘土陶罐那样裂开了。

一只接一只的人脸从裂开的缝隙里挤出来，结果缝隙越撑越大，最后直接碎成了好几大块，里面的内壁黑得粘稠，像抹上了一层死水底下的烂泥。一种黑褐色的液体也从里面泼洒出来，难闻的腥臭味顿时弥散开。

巴疯子直犯恶心，骂道：“这他娘的都什么玩意儿？真是一股臭哄哄的骚气。”

马川闻到这种味道却皱起了眉，陈陈有点发愣。

没人答话。

密集的死人脸在爬。它们好像没有后颅骨，完全像一张张的面具，密密麻麻的，有的还叠垒在一起。一个接一个，两颊的死肉蠕动地供它们爬行。

它们都有一头浓密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或拖在砸塌下来的断横梁边。每蠕动几步，湿漉漉的长发就拉出令人恶心的液体痕迹。

死人脸的长相各异，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可无论脸上是满脸褶子，还是紧凑发灰，它们的表情都像没完工的面具，没有生气，十分呆滞。

现在的可见度并不是很清晰，一些砸在阴影里的铜壶碎片上正爬满了可怖的人脸，十分诡异。陈陈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脸仗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马川却叫了叫他，说：“那具尸体的酒壶锈片上也有一种这样的腥味，有什么联系？”

有些人脸已朝他们爬来。陈陈不自觉地退了退，开了腔：“是不是在这种液体里面泡过？或者不小心打开过，然后一看见惊悚的人脸就吓得摔下去了，结果就摔死了。”

马川没有点头：“人不是摔死的，我们还不知道死因，但能清楚知道，尸体不会平白无故藏进底舱，更何况底舱还有这么多石头。”

“那是压石舱，”陈陈盯住了朝他过来，有小孩样貌的死人脸，紧张地看它呆滞眨了眼后才说，“是船只行驶在海面上的重要结构，你没看到隔板之下也有很多竖直的横板吗？那就是将大空间分离，到时候触了礁或者破了洞，只要修补及时，就不会让整艘船沉没。”

“海面上？”马川起了疑惑，“现在却在沙海的怪鱼肚子里。”

陈陈笑了笑，到很快就没了：“之前就提过，这艘船是怎么到沙海的，我想了一万种可能，但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最大的可能就是沙海的尽头有一种和我们相似的文明水平，也许在很久之前，有群人迁徙到那里生根发芽，他们在沙海口修建了港口和船坞，建造了这一艘大船，他们很可能是想过来，后来因为意外，导致被怪鱼吞了。”

有的死人脸爬到了马川的脚边，他移了移位置。“那么，被海泥覆盖的砝码呢？”

陈陈愣了愣，他忘记了这茬，想了想说：“也许是这艘船沉了，沙海底下说不定就是一片海，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但毕竟都是猜测，往最靠近的方向猜，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他看了一眼马川，又说：“我来做个总结——在沙海的尽头，有一种人，他们有另一种科技文明，最起码的，能修大船，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想从他们那儿到我们这儿，结果行驶到一半，给沉了，沉船一直往下潜，潜到了最下面，然而，沙海的下面竟然是……”

有一张死人脸爬在了他的脚边，陈陈缩了缩脚，然后踹飞了这张想爬上他腿的人脸，等看它飞进了阴暗处，才继续道：“然而，沙海的下面竟然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在海洋的最深处掩埋了一处没人知道的遗迹，后来这个怪物可能是因为肚子饿，把沉船当作食物，给一口吞下了，里面还包括一些遗迹残骸。”

马川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认同还是认同。

巴疯子怕他们又扯一些有的没的，打断他们说：“别扯到姥姥家了，上面就有出口，傻小子看见没？”然后笑了笑，找马川借来了那把腐蚀的小刀。

巴疯子这么说，陈陈才反应过来，横梁都垮了，他们怎么上去？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横插的铁壁变得平阔，整块是微微倾斜的，没有了障碍物，看起来都大了不少，表面上一层厚厚的海锈在黑暗里都能清晰可见。

陈陈找了一圈，就是没找到出口。这时人脸全都爬出来了，断板砸在横梁间的缝隙都被人脸填满，能看见的地方基本上都爬上了死人脸。

他这才想起要着急，忙问：“出口在哪呢？”

巴疯子没答话，上前一步，踩住一张满脸是褶子的死人脸，然后用断裂小刀的尖部扎进那张脸的鼻翼处，然后挑起来了，一边说：“我就特别她娘的奇怪，这张脸是怎么长的。”

陈陈直说巴疯子不靠谱，到这个时候还玩这个要死不死的死人脸，说着，也忍不住上前望了望，结果这一望就让他想起了蛊虫。

死人脸的枕骨，也就是后脑勺，被硬生生削平了，里面寄居着一只十分特别的虫子。虫的身子和蚯蚓的颜色差不多，看起来十分柔软和古怪，在腹部的位置有连续的节点，像几圈皮筋箍在腹部，然而至腹部的两边又有像百足虫似的节肢足，看得陈陈头皮直发麻，忙叫巴疯子丢了。

人脸加虫子，竟然还泡在有莫名防腐液体的铜壶里？到底要干什么。这里还是不是简单的沉船了？陈陈怎么想都觉得这里没他想得那么简单了。

巴疯子没理陈陈，上前一踏，把快爬上前的死人脸震翻，然后瞅了一眼，发现人脸的后脑勺的位置都寄生了差不多大小的软节虫。

他把扎在刀上人脸甩下，然后踩住，再用刀把寄生在人脸里的虫子挑出来，结果发现，这只虫和人脸长在一起了，一挑来还有神经一样的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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