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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不几天里，果然接二连三有报纸杂志跟进妇女增进会及新声报的问题。

从篇幅来看，讨论新声报调换主编之狂妄及不透明的报道仿佛更多一些。这也不难猜，毕竟算是同行业。难免有人会想，用人如此草率，若将来有效仿此举的，那么自己手里头的饭碗可不是随时都会由于得罪人而被砸掉？

沈初云则忙着自己的事情，有记者堵上门来问，也只是回避问题。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时间，沈初云在砖塔胡同的住处又变换了新的样子容貌。

除了沈初云任总编，邓丽莎任主笔，还请了一位初出社会的大学生，名字很有意思，叫唐宋，性子生动做事麻利。另有一位负责财务及琐事的大姐，姓李叫春芳，不过大家都管她叫李大姐。三十五高低，有些矮胖，国文很好。她丈夫从前曾在学校教书，后来参与组织游行，被判了两年。需要营救的进步教师和学生有很多，但又未必人人都能遇上朱紫搭救。李大姐本来是在家安心教导三个孩子的，现在没有经济起源，就不得不出来做事了。

新报纸定名为良言，沈初云依然保持认为当初办新声报的初衷是对的，因此定位上很有与之打擂台的意思。但是沈初云心坎并不想叫板，她创造了新声报，就不会往伤害它，二者能和平共存、共同壮大，才是她最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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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高气爽，梁绣珍同几位女朋友往公园晃了一圈回来。一进门就闻声有人在廊上喊她：“呦，这不是二少奶奶嘛。”

梁绣珍循声往看，见是翠姨背着外客厅的门而立，便迎上往笑问：“三姨娘，这是要上哪儿往？”

“透透气。”翠姨拿帕子扇了扇风，冲着客厅一顿挤眉弄眼，低声道，“总理府上的三少奶奶在呢。”

梁绣珍不免诧异：“她忽然跑我们家干什么来了？父亲近来和总理不是……”

翠姨很知道后头的话，怕里头人耳朵尖，忙拉了她往外走了几步，才提示道：“你难道忘记了，沈初云办的新报纸今天发行第一期呀！”

梁绣珍鼻端直哼冷气，一脸的鄙夷：“这倒奇了，如今不是她们这些搞女权的在唱对台戏嘛，徐润莲应当避着我们这些看戏的才对呀。”

翠姨噗嗤一笑，拿手肘耸着她的胳膊，挑了眉问道：“只要脸皮够厚，咱们家难道就不是戏台子了？”

照着这话一想，或许徐润莲今天是来夸耀，韩延荪为了博得支撑，极力推重的妇女增进会，最后被她捡了个大便宜往。又或者她想看看，韩家对于前儿媳这份高调的新事业是否看得过眼。若果真韩家是看不下往的，也许徐润莲还想借力使力地给沈初云下绊子。假如是这样的话，可尽不能掉进徐润莲的算计中往。

“不变应万变吧。”梁绣珍一面沉吟，一面靠了朱红的柱子坐下来，沉沉地想了许久，考虑周全了才道，“沈初云这人，三姨娘相处得比我还久呢。你应当也明确的，她无故端地总不会在第一期报纸上给我们家一个下不来吧。我们又何苦做什么小人姿势，白白地再惹闲话呢？不管这徐润莲说什么、做什么，她自己登在头条上的那些麻烦，跟我们是丝毫没有关系的。因此上，我认为我们决计不要往顺她的意才好。”

翠姨重重地点了点头，深认为然：“是啊，我固然算得着徐润莲的警惕思。可也有一点实在想不通，她怎样就那么自负，自己必定是看戏的人呢？说实话，这一向又不止我们家在给沈初云穿小鞋。就算沈初云是那种有仇必报的性子，未必就恨我们呀。嫁妆拿往了，三万块的供养费也有了，她又不把仲秋看在眼里，说不上哪里有仇吧。倒是徐润莲，抢下的会长和主编两个地位，才是沈初云最大的寄托。”

梁绣珍先也一笑，笑徐润莲这人没算计，尾巴翘得太高也太快。随即一揣摩，马上敛了神情，指正道：“三姨娘，你有一句很不妥。我们几时给过沈初云小鞋穿了？就算是和亲家多通了几个电话，那双方长辈都有知情权的呀。难道沈初云还要把自己违背外家家规的账，算到我们头上？那我可不依，咱们家也太好欺负，什么黑锅都往身上背。”

“对对对，我的错。”翠姨笑笑地拉了她起来，“好了，咱们贫个什么呀，进往招呼客人吧。”

只听外客厅那头，不管真假总之是笑声不断的。

梁绣珍也就一路招呼着进往问好，韩黛琴见翠姨总算回来了，就急着要让出座位来。她这个代打可不太高超，才一小会儿就输了二十番。

翠姨倒认为不是大事，反而奉承起上手的梅姨娘来了：“我们这五小姐真真是个读书人，吃喝玩乐的事儿少有学得会的。”

听着是好话，回味过来却有些怪怪的，打牌不说简略到底也不算是极难学的事。梅姨娘便认为这是说韩黛琴是书呆子，不禁冷笑一声：“没措施，心思都要用到钢琴上了，离了琴谱可不就是个傻子。”说时，往翠姨身上冷冷一瞟，好似在说总比离了吃喝玩乐就是傻子的人好。

这回，翠姨真有些冤枉，有客人在这里，她的意思自然就只有字面那么简略。奈何两人争锋相对惯了，又怨不得梅姨娘会多想。

梁绣珍挨了翠姨坐下，有意无意地捅了捅她的腰，示意她别当着外人的面闹笑话。翠姨会心，拿眼看了看低头看牌的韩太太，见她没有露出不满之色来，也就算了。

在翠姨下手的徐润莲，穿着鸭蛋绿的短衣，套着飞云闪光纱的长坎肩。一双丹凤眼早把一桌人都看得透透的，只不做声罢了。

梁绣珍见了，忙往各人跟前一瞧，就笑笑地将话题扯开往：“要说这三少奶奶可真是慷慨，别看阵势挺大，像是单刀赴会，成果是替我这做媳妇儿的谄谀上人来了。”

徐润莲听着这话别扭，可是抬眸看梁绣珍笑得一脸单纯，好似话里并没有话，回得苛刻了只怕就中了骗局。眼神便往旁边的海绒长沙发上一带，笑答：“要什么紧，我输的这一点子心意不算事儿，方才你们四少奶奶才叫真慷慨呢。”转而又笑向韩太太说，“我的本钱可都是四少奶奶的，果然还是自己家的媳妇儿好吧。”

韩太太闻言只是笑笑罢了，这些人真也都不过是孩子性格，打牌输个几十块也是极为平常的，犯不着借题施展。两家家长见真章的时候，这些嘴上工夫又不作数的。这一时斗嘴斗赢了，也是没有本质用处的。

这时，梁绣珍才创造，沙发犄角处缩着一个人，正捧了一本杂志在看。

向兰抬起一张羞红的脸，赧然道：“我实在是没用极了，天天随着二嫂学，就是学不好。”

听到这句话，蓝本安静坐着看牌的韩黛琴似乎是碰到了同道之人，笑说：“四嫂，还是你好，要没有你陪我，我真要猜忌是不是我的智力出了什么弊病。”接着，就起身往沙发上坐了，两个人喁喁地兀自聊起别的事情来。

徐润莲冷笑着揶揄道：“你二嫂这是留后手呢，把你教会了，整天赢她的钱可怎么好？”说着，故意冲梁绣珍一挑眉，笑自得味不明，“谁不知道她是人精呀。”

向兰不知如何作答，付之一笑，便低头持续和韩黛琴讨论起杂志上的画报来了。

梁绣珍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尽不把徐润莲的任何一句话认真，因此，只是专注地看着翠姨的牌罢了。

约莫四点钟不到，徐润莲就开端拿眼瞥着落地大钟，心神不宁起来了。

梁绣珍这时正替梅姨娘上场打，见她都不关心牌桌了，有意打趣道：“三少奶奶又急着看什么时间，天还大亮着呢，总不会这会儿就饿了吧。”

徐润莲笑了笑，答：“没有，这一向多了件差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的，差未几这时候都会看会儿报的。”

韩太太起先一直没什么，只是徐润莲将话引到新差事上，她就耐不住心火，走神间竟错手拆了做好的牌，让梁绣珍赢往了。

徐润莲偷嘴一笑，爽直地算了算番数。

梁绣珍见韩太太洗牌洗自得兴阑珊，想必正合了徐润莲心意。因就挺了挺身子，颇有迎战之意，语声变得有些讽刺起来：“可不是，三少奶奶也敢时兴得很呢。”

梅姨娘看见家里听差照着往日的时间，将一沓报纸搁下就走，又瞧见梁绣珍挤眉弄眼一通，稍有些心领神会，走过架子前翻来翻往地看。

今天良言出第一期，印数上是下了本钱的，每份闻京报内都夹有一份良言。

梅姨娘看着良言果然没什么新鲜的，不过是些沈初云从前在台面上经常说教的内容。倒是这个闻京报不可不看了，标题有意思得很。因就无声冷笑一下，拿起报纸一折，将头条叠起遮住，假意走过牌桌这边坐着，随便翻着报纸解闷。

梁绣珍感到到膝盖上被顶了一下，侧眸一瞧，两个眼珠子越瞪越大，像是被磁石吸住，竟然离不开了。

翠姨觉出里头有文章，忙催道：“绣珍，干什么呢？到你了，一筒要不要，你不要我可就出了。”

梁绣珍回过神来随便答应了一声，让出位子给梅姨娘：“还是二姨娘打吧，我今儿手气不怎样。”又故意地向徐润莲看往，“报纸来了，要不我给三少奶奶读一段呗。反正三少奶奶是尽顶聪慧，一心二用不是事儿。这样既不耽误工作，又有了娱乐，多好呀。我固然不是什么好学生，字儿倒认得还算全。”因说着，果然就举起闻京报，作势要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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