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火车上，你被亵渎所劫、失踪之时，三姑姑已遇刺身亡。定是为了救你，才遭了那贼人的毒手！”

一听这话，金书言转眸看了董沁梅一眼，面露不悦之色，——虽然不晓得当日火车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事情绝非她所说的那么简单！没有亲眼看到，她怎能轻易断言冯三姑是被亵渎所害？

“董……文、文卉，”他忍不住开了口，生涩地唤着董小洁的闺名，冲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火车上袭击你的那个歹人，可有什么特征？穿什么衣服？相貌如何？”

话落，久久不见回应，董沁梅也诧异地扭头一看——她那个傻妹妹，像是被冯三姑已死的这则消息给震住了，惨白了脸色，呆愣半晌，突然就哭了起来，双手捂住脸不停地抽搭，声声唤着“奶娘”，哭起来更像个孩子，可伤心了。

见她哭得悲切，金书言沉默了片刻，却不死心，重又追问了一句。董小洁这才抬起头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瞅着他，抽抽搭搭地回道：“我、我不知道，我来不及看清歹人的脸，就晕、晕过去了……”

金书言顿时觉得：这“傻”也是个毛病，还会传染！自个儿居然也犯了傻，以为从这个草包千金嘴巴里，能问出些什么眉目来，真是……傻到家了！

他闭嘴，再不去追问此事，也不再去瞧梨花带雨的她一眼。他平生最烦的女人：一是聒噪；二是爱哭！

女人一哭，他就头疼！唉、真个头疼！

摁着太阳穴，强忍住跳车开溜的念头，他就在那里闭眼假寐。

董沁梅也烦心地蹙眉，要不是自持涵养极深，她当真想一把将这草包推下车去，哭哭啼啼的，最是烦人了！索性，别过脸去，掀了窗帘子往外透一透气，看着马车外面一闪而过的些些景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冲着身畔兀自哭个不停的“草包”，突如其来地问道：

“山上……那个洋人的教堂失火那日，你有没有见过什么人？譬如，穿着打扮很奇怪的人，头上戴着个斗笠……”

“姐姐，”董小洁突然捂着脑袋，表情痛苦地呻吟道，“我头好疼！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你莫要再问我好不好？哎、头疼、疼死了……”说着，她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捂着耳朵，什么也不想去听。

董沁梅也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车厢窗外，暗自琢磨着：

那个东洋忍者，失踪好几日了，约莫凶多吉少！

她也曾派人去找，个个回来都说：山林失火，多半是被山火吞噬了，现场遗留下好多具烧成焦碳般的尸骸，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她觉得事有蹊跷：去纵火的人，反而被火烧死了？！这怎么可能？

虽说山火一起，风助火势，待在火场周边也的确危险，但凭那人的身手，怎会无缘无故就去而不返了？

鬼头先生还特意为此事，暗中派人来询问过她，似乎对她最近的表现，极为不满……

唉、解决了一个麻烦，又冒出了另一个麻烦，委实叫人心烦！

不过……

那件事……必须进行下去，断无半途而废的可能！

迈出了第一步，就再无回头路了，哪怕前方是断崖，也不能停下脚步……

必须——走下去！

“时间不多了……”

董沁梅口中喃喃自语，这已是她第二次，说出同样的一句话了。

车厢里，似是没有人留意到她说了些什么。

金书言闭眼入定一般。

董小洁抱着头、把脸深埋在双膝，状似乌龟缩在壳里，将自己禁闭在内心世界，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顾了。

久久，才闻得赶车的车夫敲响车厢壁，喊道：“二姑娘，到家了。”

董沁梅这才回了神，转头一看，那个草包也正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好象刚刚从睡梦里醒来，脸上泪痕已干，正眨巴着眼睛，表情像个孩子似的无辜，她见了，只觉刺眼，更觉得甚是……可恶！

“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能回到这个家中！——董沁梅咽下多余的话，只道：“还记得你是几岁离家的么？”

董小洁诚实地摇头，一手摸向仍绑着绷带的额头，白白的绷带很是刺眼，她的手摸到了绷带上，刚要开口，就听董沁梅说了一句：“八岁离家，十年在外，这家中的一切，你自是记不大清楚的！”话落，掀开车厢门帘，径自下了车。

八岁离家？！董小洁怔住了：董家二老如何舍得让这么年幼的孩子背井离乡、打小入了“空门”？莫非这家中，曾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才令董老夫人轻信了一个江湖术士的铁口直断——令媛命中有劫数，活不过十八岁……

确实，活不过十八……

听来，像是被算命的一语说中，细想，却似乎是被人下了判决令——十八岁，她，就得死！

“怎么了？”金书言睁开眼，就看到她眼中几分骇然，不由得左右看了看，心中纳闷：她这表情难不成是……见鬼了？

“不，我只是、只是……”言辞闪烁了一下，她突然说道：“只是头一回觉得——你长得真不赖！”话落，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像羞极了一般，一路小跑着，进了董宅大门。独留个“金贵的爷”愣在车厢里，哭笑不得：

这女人是不是中邪了？简直莫名其妙！

“二姑娘——！”

金书言耽搁了一下，是第三个进门来的，刚一进门，就看到董家俩姐妹不知何故，都滞留在庭院里，姐姐回头看着妹妹，妹妹像是不知这董园的格局，竟认不得路，站在那里，冲姐姐傻笑，笑得人恁般无奈又十分头疼之际，忽见屏门里头人影一闪，一个护院壮丁惶然奔出，大喊着“二姑娘”，直冲到董沁梅面前，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阿笙先生知道了……”

他只说“阿笙先生知道了”，董沁梅就像是立刻明白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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