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子分离之后，沦落至此，我不知道活着还能做些什么，该报复的人，都不在这人世了，我一人，也就得过且过罢了！只是，梅二姑娘对我的知遇之恩、她用心提拔栽培，我、我……我却不能不报答她……”

“她对你有恩？！”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她险些脱口说出些不该说的话，——那些话一出口，无疑是暴露了身份，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话到嘴边，艰涩地咽了回去，她只能默然听着茹惠激动道：“梅二姑娘于我的恩情，难以言表！纵然一死，也当报答！”

唉……

傻人儿……

暗叹一声，她无奈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先容我再想想。”说着，也不愿再听茹惠的百般恳求，她转身就走，走出好几步了，却听茹惠不死心地喊道：“卉妹妹——不是我要那花魁之名，是你姐姐必须靠我完成一件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我知道，那件事对你姐姐而言，万分重要！卉妹妹，你与她是一家子人！血脉至亲！你就帮帮她吧！”

喊毕，不见对方给予回应，茹惠终是无奈地转身，离开了。

听得小门“吱呀”一响，董小洁回过头来，瞅着茹惠离去时的背影，十分孤单，十分落寞，垮着双肩，像是独自艰难地在肩头负荷着什么，令她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砰——

小门重又关上了，她站在庭院，看着董宅里、或远或近地，亮起了灯盏……出神地看着不远处、一扇纸窗里映射的烛光，她的耳畔，尤在回响着茹惠临走时的话：

你姐姐必须靠我完成一件事！

那件事对你姐姐而言，万分重要！

……

“万分……重要？”

心弦“嗡”的一响，她忽觉一丝不祥之兆：

董沁梅究竟想干什么？

※※※※※※

夜，子时。

董家二姑娘还没回来，再怎么晚，门丁还得给主子守着门，前门悬着灯笼，亮着光焰，门丁在门里头等着，等二姑娘回门。

小板凳抵着门板，门丁老吴坐在那里，背靠门板，耷拉了脑袋，眯眼正打瞌睡，忽觉背上一震——门被人大力拍了一下。

咿呀——

开门声中，老吴瞅见门外站的一人，忙腆着笑脸，哈腰道：“贝子，您回来了。”

半夜才回到董宅，金书言带了几分酒气，精气神儿倒是好得很，像是与知交拼酒畅谈了大半夜、方始尽兴而归的。

“小丁！小丁——”老吴高声唤着书童，想唤个人来伺候刚刚回到住处的贝子沐浴更衣。

“哎、哎……”远远的，却来了个老媪，颠着小脚，匆忙奔了来，急道：“小丁睡下了，让老身来伺候贝子吧！”

“丁儿他婆姨，这可不合规矩……”老吴犯了难。

“哪个要你们伺候了？”不喜梅二姑娘安排给他的书童，那呆头呆脑的小子，无趣得很！金书言摆摆手，自个儿往客房那厢走去，“都别跟着，我自个有手有脚，犯不着招人服侍。”

那两人就愣在了前门里，也没敢跟着来。

曲径通幽，金书言走到僻静处，独自拖着背影，心里莫名就惦念起一个人来——楼挽月，这丫头到底去了哪里？怎的连一点音信都不留？害他心里总不塌实，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心里正有些不安，忽听前方草丛里簌簌抖动，猛然冒出个人影，那人猫着腰，时而又匍匐在地，借着草丛的掩护，避了护院壮丁的巡哨，一蹭一蹭地穿过庭院、往二进二厢房去。

“什么人？”金书言冷冷一喝，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揪住个鬼祟身影，定睛一看……“冯……那个什么？”

“……区区微名不足挂齿！”被人逮了个现行，冯才厚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又嬉皮笑脸道：“贝子，您怎么才回？”

“别告诉我——你这是在等我！”鬼才信！

“知我者，您也！”冯才厚脸皮确实厚如铜墙铁壁，面不改色气不喘地道：“这不，我等您都等了大半夜，受了些寒，闹着肚子，来不及奔茅房那头，就钻草丛里先寻个方便去了……可巧，您就回来了……哎、哎哟喂——您轻点，别总捏小的这张薄嫩面皮儿呀！”

“厚老，你这面皮，掐起来可不怎么薄嫩，足有三尺厚吧？”

他见这人一张狐笑似的脸，手心总是发痒，忍不住这么一掐，痛得老狐狸一哆嗦，可就露馅儿了——

“啪嗒”一声，一本帐册从冯才厚袖筒子里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金书言弯腰正要捡起来瞧一瞧，却被这老狐狸抢先一步，一个大马趴直接扑倒在地，用整个人压住了那本帐册，两只手藏在身子底下拼命地抓取，慌里慌张卷起帐册塞回衣服里头，蹦起来就往三进二厢房、董沁梅书房那头跑去，边跑边说：“不早啦，贝子快回房歇息吧，小的不奉陪啦！”说话时，脚下丝毫未停顿，撒开了腿就是一通狂奔，活像被厉鬼追赶着，亡命也似的奔远了。

金书言瞠乎其后，望尘兴叹：成人精的老狐狸，溜得贼快！那本帐册，好象是打梅二姑娘书房里偷拿的吧？约莫是看过了整本帐册，准备偷偷摸摸地送回去……这人前些日子说丢了印信，嚷嚷着董宅里头闹了贼，找不回印信，见不得二姑娘，他委屈得只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抢地去了！而眼下看来，这贼，可不就是他自个么？

贼喊捉贼——谁还敢信这只老狐狸油腔滑调的话？

不过，他好歹是京城里头那位文董老爷亲派的使者，先前还说要与二姑娘结盟、一同掌管商行财务，而今却连看个帐本都得这么偷摸着来，够窝囊的！他这是对董沁梅有所顾忌？还是另有所图？

金书言想来想去，只觉得——文董家的家主派了只老狐狸来，似乎想来调查些什么？董记名下产业目前的收支状况？实际盈余或亏空？

年前，他就听到些小道消息——董记商号管理层内部，开始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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