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声跟蚊子叫似的，偏偏还老往人耳朵里钻，月飞一听“东洋忍者”，心头狂震，大喝一声：“站住！”

停住脚步，董小洁似吓了一跳，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刚刚说什么？”冲上几步，一把拽住草包的胳膊，月飞急问：“东洋来的忍者？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就、就……”董小洁似被她的神色吓住，脱口而出：“就是擦奶油那里的人，记不住是哪个了，就听人说什么东洋来的忍者，好象是在说案子，好无聊的，我就没听下去，回家来了。”

莫非是……蔡乃煌手下捕快？东洋忍者……说案子……糟糕！是不是被查出了些眉目、抓住什么把柄了？！

老九一开溜，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月飞惊了魂似的愣在那里，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嘴里头一迭声道：“糟了、糟了糟了……”猝然拔脚就往外冲，犹如家中失火一般，心急火燎地奔了出去，前门里，还听到门丁老吴“哎哟”的惊呼声，像是被她撞开了门，连带着冲撞到了他，前院里一通慌乱，而后，内院里也不见了董小洁的身影。

张嫂转回来一看：月飞走了，大姑娘回了房，像是去睡回笼觉了，房间里那张床上、被褥又隆起了一团。

梅二姑娘去了商行还没回来，下人们也不想搭理大姑娘，送午饭的奴婢，隔着窗唤了几声，没将人唤醒，就走开了。主人房那头，倒也落得个清静。

※※※※※※

日影西斜。

城厢以外，地方自治公所还未拆迁到的一片区域，人烟稀少，荒郊芜草蔓生、树影婆娑，连着条河流，却被截堵了流向，似淤泥塞了河道，河水枯竭大半，有些地方裸露着河床，搁浅着几艘废弃了的木筏、旧船。

一艘破破烂烂的乌篷船，靠岸停在那里，半个船身陷在沼泽里，丛丛芦苇，随风摇曳，船身没在其中，远看，极难被人发现。

到了近处，才见船头甲板上，站着一人，黑衣便装，持一杆鸟铳，来回走着，状似在放哨，目光警惕地巡视四周。船舱里，还飘出些人语，叽里呱啦的，说的并非中土的话，腔调与发音，似是东洋话！

甲板放哨的黑衣人，彪壮的体型，与那夜老九寿宴上出现的绑匪之一，却有几分相似！

扑喇喇——

芦苇丛里，一只池鹭拍翅惊飞而起，怪叫着飞远了。甲板上放哨的人立刻警觉，枪口一扫，瞄到一个人影——有人来了，远远地疾奔而来，脚下踏着泥泞与水洼，狂奔，来得极是匆忙。

端起枪，瞄准了狂奔来的人，等那人奔近些，甲板上放哨的人，面露惊讶之色，“咦”了一声，却又将枪放下了。

“风头这么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甲板上的黑衣男子，迎着飞奔而至的女子，流里流气地笑，一身的痞性，似个混迹江湖的响马。

“远，你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月飞狂奔而至，蹿上甲板，两手撑住膝盖，弯腰急喘一阵，又慌忙抬头看看四周，急问。

“咋能出事？鹰爪孙（官府）有这能耐找到这里，翅子顶罗（官帽子）就不是吃干饭的！”

一开口，满嘴的江湖黑话，让人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千总门下，小喽罗！

“鹰爪孙可能查到了什么，你还是跟里头那些东洋人说一下，让他们赶紧扯呼，换个地儿藏去！”

月飞冒险来此示警，还得警惕着有没有被人跟踪，不时回头张望一下，定不下神来。

“龟孙子的，别提那些东洋人（东瀛人），提了就窝火！”这喽罗不仅担负着放哨的苦差事，还是月飞与东洋人之间的传话筒，懂得些东洋话，却是个惯发牢骚的人，干起活来也不太情愿，一提东洋人，忍不住就喷粗：“老子端‘喷子’（鸟枪），他们个个都有‘小黑驴’（洋枪），吃飘子钱的老合（水贼），脑袋提裤裆上，啥时没命都没个准，还劲儿使唤人，他们真当自个是大爷了？千总咋让咱接这活？给东洋人当看门狗！甭说‘安了根’（吃饭了）连‘蹦台’（上炕）都难，饿肚子又没睡好还得日夜给人放哨，老子这对招子都快瞪瞎了！”

“发什么牢骚？拿钱干活，又不是请你来当少爷的，给东洋人放个风还能折了你的腰？钱都拿了，不干也得干！放亮招子，仔细点，别出岔子！”

甲板上二人的对话，似惊动了船舱里的人，几个装束怪异的东洋人，探头出来看了看，见来的是月飞，就不做声地缩了回去。

“让他们赶紧换地儿，撤！”月飞讲不来东洋话，反复叮嘱了几句，又道：“此处不益久留！我先走了。”她是冒险来捎话儿的，可不能惹上麻烦，万一被人发现了，难保不牵连到二姑娘头上。

搁下话，她转身就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蹬足几个腾蹿，人已去远了。

“喂、喂……”伸手一招，招不回狂溜而去的人，喽罗啐了一口，骂咧：“才给几根‘老瓜’（银子），就得给人卖命！跟东洋人说啥？风紧扯呼？翅子顶罗（官帽子）还真能找到这里来？可别劲儿吓唬人！老子干脆搬到‘海砂窑’（盐仓），躲到‘点子’（敌人）眼皮底下，看他们能咋滴？”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往船舱里头走。

放哨的喽罗刚走，甲板上又猝然冒出一缕轻烟似的影子，纤纤袅袅，“沾”在船头，像是能被风吹得飘起一般，不仔细瞧，还真难叫人发觉——有人已潜伏上船！来得真是悄无声息！

喽罗跑进船舱不久，又出来了，后头还跟着走出好几个，东洋忍者的装束，个个头戴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其中有四个人，合力抬着个铁皮箱子，箱子很沉，箱里头“咚咚”作响，像是关了个大活人在里头，正闹腾得慌！

抬箱子的人抽出打竹，冲箱子上钻出的气眼儿里一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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