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闻到熟悉的味道，似阳光下草原散发出的气息，她断了挣扎的念头，被冲上来的人拖拽到角落，等人松开手，她大口大口地喘了几下，却垂低了视线，不肯抬头去看面前站着的人。

“你说‘董宅里头，有些人、有些事，是你放不下的’，指的就是他？”阻止她冲动行事的人，正是金书言。

他明知她要来这里，也自知与其跟踪她，不如先赶到此处来守株待兔，却还是不忍亲眼目睹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神伤！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一时没能忍住，冲口就道：“他不仅仅是你弟弟吗？”

只这一句，令她浑身打了个激灵，猛一抬头，万分吃惊地看着他，口中呐呐：“你、你……”他居然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识破了她的身份？为何一直隐瞒着她，一直……不戳穿她？

“跟我回去！”他冻住了脸，转了个身，大步走开。

她在后面怔了片刻，终是脚随心动，追着他离开的方向，紧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直到回了言文寓所，金书言一进客厅就冷声斥退了丫鬟仆人，闷头坐到沙发上，等她跟进门来，坐到一旁，他猛一抬头，眼底分明有焰芒在簇燃！

下人们哪里见过这位姑爷如此骇人的神态，贝子爷一发威，当真驱散了众小妖——爷叔们安插在别墅里的人手，明为伺候主子的帮佣、实为盯梢眼线的这一干人等，吱溜一下，散了个精光。

明眼人一看即知——小俩口不知何故，竟闹起别扭来了，这可是二人成亲后头一遭打冷战，哪个还敢不识趣当愣棒槌杵在客厅里？

为避免被战火波及，个个都躲厨房里头去了。

客厅里，顿时沉闷无声，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相互瞪着眼。

这瞪来瞪去的，场面倒有些滑稽了。

董小洁没能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笑过后，忍不住又是一声叹，她轻叹着坐到他身边，像是哄丈夫开心的娇妻一般，依偎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悄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

“飘香楼，老九过生辰那晚，你用偷儿那般技法，开了那扇房门……”或许，应该是更早之前，当他闻到她身上那股子似有若无的幽香，当她的目光不小心撞进了他的眼中……

也或许，在相识之初，当他的灵魂铭记了她的眸、她的一颦一笑……那样的从容不迫、却又那样坚毅睿智、不输于男儿胆色，却又特例独行的一个她，早已深深吸住了他的目光。

“我肯帮你，不是因为你是董家大姑娘！”而是因为，她就是那个曾令他心动了的女子！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偎依着他，轻叹着，眼波却朦胧了，似已沉浸在这个男人低沉而略带沙哑的性感嗓音之中，被催眠般的，心，柔柔地浮动了一下，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就再难挣脱。

“怕你会有负担。”就当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她就少了许多顾虑，最重要的是——他明知她不是董小洁，却偏要娶她！“怕你会反悔，不嫁了。”

不是条件互换，而是……真心想要娶她！她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主意，从他身边再一次消失了呢？——这是他最怕的事，宁可隐瞒着，与她一同演戏，也不愿她因此而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保持如今的暧昧，却不戳破对方，这样的日子，就如同沉浸在一个美梦之中，谁也不想先醒过来。

“不会的。”她莫名地鼻子一酸，莫名地想要流泪，不知是心疼他竟为了她而甘受束缚，还是与他一样，在害怕！怕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梦！

彼此装个糊涂，沉浸在梦里该多好？

“只要你肯娶，我就……”嫁了……

闭了闭眼，她无声地吐出那两个字，却听到他似是满意的一声叹息，笑缕逸出唇边。

由暧昧中升腾了的温度，散于静谧的空气里。

客厅里喁喁私语声一停，又寂静了……

寂静中，两个人相互依偎时，她的心却始终隐隐的不安，她想到了阿笙，想到他仍在董园待着未曾离开，就始终放心不下。

就在这看似祥和宁静的表面氛围下，两个人虽靠在一起，却各自心中忐忑之际，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客人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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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来的客人，不是生面孔，却是个老熟人——

不等佣人去应门，夫妻俩已亲自迎到门前，一开门，看到敲上门来的又是冯才厚，小俩口都有些头疼了。

金书言很直接地翻个白眼给他，径自走开，噔噔上了楼，也不怕冷落了客人。

冯才厚尴尬地杵在门外，尴尬地强挤着笑容，打着哈哈：“姑爷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昨儿没睡好，上楼去补眠罢了。”

总说着让人误会的暧昧话语，董小洁顺口一搪塞，老狐狸却摆了张“雾煞煞”的脸给她，明知故问：“夜里不睡觉，他干啥去了？”

“上房揭瓦！”

她笑容淡淡，一派从容地应付老狐狸，说出口的话，却险些没让他呛着。

“大姑娘是与厚某说笑呢？还是讲真？”

与他这尴尬笑脸相互衬托的，是他今儿这身行头打扮——大红的缎子袍，红彤彤的小瓜帽，还有那大包小包拎手里的红布儿包裹的礼品盒子，让人瞅着就觉这意思过于明显——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太明显了，这不就尴尬了么？

见他嘿嘿笑着，杵在门外眼巴巴瞅着她，董小洁心中亮堂了几分，回以一笑，道：“厚老您也太客气了，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礼物，拎着累手不？赶紧，到屋里坐吧。”

“嗳嗳！”被主人家迎进门来，老狐狸这才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奔着沙发那头，搁了礼物，待下人敬了盏茶，顾不得烫，先喝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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