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渎吃了一惊，抬头定睛一看，挡在她面前的人，竟是那位“金贵的爷”，这人跟个鬼似的，斜刺里冷不丁冒出来，一声不响地欺身上前，凭借着身高的优势，两手往门板上一抵，就将她牢牢堵在了那里。

“你这是做什么？”

二人面对面，距离贴得太近，加之他两条膀臂撑抵在门板上，如同将她困锁在他身前，堵得死死的，上下左右都挪闪不开，稍微一动，就险些撞到他怀里，这样紧密而暧昧的贴身姿势，令她微微酡红了双颊，有些慌神。

“我来——”金书言欺身上来，猝然将她禁锢在身前，目不交睫地盯着她，低沉的语声呢喃在她耳畔，“物归原主！”

耳根子似被灼热的气息烫到，她既惊且愕：“什么物归原主？”话落，却见他抬手一个举动，竟将一副镜片修复完好的老石头眼镜、戴到了她脸上，眼镜框架压着鼻梁，沉沉的，熟悉的感觉，正是她那晚往他手里推塞的那副眼镜！

“这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他低头，对上她骇然震愣的眼神，四目相交，宛如掀起惊涛骇浪，心尖儿上都鼓腾翻涌着。她一贯从容不迫的神态，在他此刻如炽如烈的目光穿透下，顷刻土崩瓦解！

“你、你……”

她慌了神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千回百转，都是那晚一幕幕的场景，随着心旌荡漾，有些把持不住地动摇起来——

他是如何认出了她？莫非，他已识破了她真实的身份？还是，她哪里露了破绽？

不、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眼下该作出的反应是——抵赖？否认？还是……什么都不说，装糊涂？

这人如此聪明，又如此的桀骜不驯，她该如何使他信服——是他自个认错人了！她并非、并非……哎，是不是那晚，她留了什么破绽，此刻被他瞧了出来？若是如此，再为自己多辩解一字半句，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单单是她此刻的神色反应，也必定被他瞧出了端倪！

抵赖或否认，都是下策了。不如……先打混过去，待此间事了，人海茫茫，他休想再寻得她。即便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再与他偶遇，以她精妙的乔装易容之术，他如何能认得出她？

“怎么？想出尔反尔了？”

随着他的脸一点点地贴近，紧迫逼人的压力，如山岳笼罩下来，她已无处可逃，只得作答：“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我只要你守诺！”

他猝然将左手的手心竖在她眼前，她便看到了他手心那点殷红的痣，如一颗前世的朱砂，那里，还残留着被镜片刺破后未痊愈的一抹淡淡伤痕。

“守什么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此刻才记起那晚，自己将老石头眼镜塞到他手里时，随口说的：

……咱俩交换个信物，等你将它修好，再来寻我要回坐骑！

“我的坐骑呢？你也该将它还给我了！”

他这一说，她才知那匹马居然没找到回去的路？！难怪他来车站时所骑的枣红马、并非那晚的黑鬃骏马。此刻，他虽“物归原主”了，却叫她去哪里再找回那匹马来还给他？

“还不出坐骑，我可以给你个折中的法子，让你一物抵一物！”

看她的脸色表情，他就知道她还不出马来，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不趁机讹她一下，如何对得住这天赐良机？

“趁人之危，非君子！”

看他的神色表情，她也明白他心里打的小九九。

“无毒不丈夫！”他笑了，叵测惊心的笑，“你忘了，我本就是毒夫、害人精！”

“……”

她无话可说，抿紧了双唇，不甘示弱地瞪他，却在他恁般撩人的目光凝视中，她瞪圆了的美目，绵绵的就软了下去。

“如何一物抵一物？”

“很简单，用你的看家本领，帮我偷偷劫走个人……”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木雕“佛手”信物，捻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在她伸手欲夺回时，他又飞快地将信物攥入手心里，在她耳边呵着气，耳语般极轻的语声，却恁般放恣道：

“把我不愿娶的那个姓董的女人劫走，你欠我的，方能一笔勾销！”

他不愿娶的女人？

董小洁？

她怔了一怔，万分吃惊：他想让亵渎劫走他的未婚妻？！

碰咚——！

门板猝然震了一下，以暧昧姿势贴靠在门板上的两人，着实吓了一跳，金书言终于往旁侧退开几步，叶渎几乎在同时藏好眼镜、挪身闪开，小包间的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冯三姑从门里出来，手中还拎有一只灌茶水用的水壶，想必是出门去打水的，却不料，开了门，就见准姑爷与那个“丫鬟”神情不太自然的杵在门外，见她从门里出来，还各自慌乱了一下。

瞧这“丫鬟”心虚慌张的模样，像是刚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急于避人耳目？——老妇人心里犯着嘀咕，狐疑地瞄着这二人，见“丫鬟”耳根子还发烫泛着红，老人家肚子里那根老肠子就往歪路上绕去了，见多听多了一些不三不四的糟心事儿，还有丫鬟专门勾引少爷的狐媚子传闻，这会儿，她就没往好处去想，脸“虎”一下板了下来，原本就不苟言笑了，再这么板着脸地瞪人两眼，活脱脱像要吃人似的！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不肯走？是不是想让老身拿鸡毛掸子来撵你？”

冯三姑排斥的态度如此明显了，叶渎这当口却来个置若罔闻，只冲那个“毒夫害人精”急撵道：“大姑娘安歇了，这儿有我和三姑姑照应着呢，贝子您赶紧回吧！往后多的是机会让贝子与我家大姑娘相处！先回吧！”

“……也罢，记着你‘分内’该做的事，别马虎了！”

“金贵的爷”故作冷漠之态，一语双关，提醒这“丫鬟”还欠着他什么，而后，转身离开。

“哎……姑、姑爷！小姐还没安歇呢！您不忙走啊，有什么话，尽管让老身知会小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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