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魁很想坐到她身边揽她入怀。深吸一口气，还是控制住了，在黑暗中欣慰地笑起来，有她这番话，就算是死又何妨。

此时记起她去南拓那段时间，叶寒枫经常在耳边念叨的一些话。那个书呆子说，在这样的乱世，普通百姓最幸运的是，不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却能选择死去的方式，若是能为大义和气节而死，为明君知己而死，那这辈子也值了。自己是个粗人，不懂他那套大道理，所以，若能为她死，那自己便觉得值了，赚了。

“你也是师傅的亲人，比亲人还亲的亲人。”东魁在黑暗中犹似呓语般说道。

山洞外，夜风呼啸了一夜，有两次，窈琴派出的那两只鬼魅都路过这里。没有发现人迹的他们，又朝更高的山中追去了。

天蒙蒙亮，陈黄和东魁钻出山洞，朝更高的山中爬去。陈黄的打算是尽量赶去黑塔国找老渊帮忙，因为如今也唯有他可能有能力对付窈琴的秘术了。

师徒俩一路翻山越岭，朝着黑塔国的方向行去。

只是荒山野岭，山路又崎岖，连方向都不太能摸得清。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所幸两人都身手矫捷，行动如风，这一路也就当是练功了。

偶尔还打点野味，点起火堆烧烤，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东魁反倒觉得这样挺好，反正他也是过惯了一个人隐姓埋名的生活，就这样藏个三年五年也没问题。

所以一路上反而心情舒爽，格外有劲。

但陈黄心系的东西太多，一路上难免心事重重。不过她也没说出口，怕让东魁担忧。

两人如此赶了一天路，已经翻过了一座大山。晚上找了个背风坡歇息，点起火堆过夜。

“师傅，你先睡，我来守夜。”陈黄扒了扒火堆说。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下半夜再叫你。”东魁却说。

陈黄笑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没有反驳他。先睡下了，等睡一觉起来再换他。

看她说睡就睡了，东魁很欣慰，坐在火堆边认真地给她烧火。

因为怕把她冷着，所以东魁把火烧得很旺，这么一来，才过了一个时辰准备的柴火就快烧完了。

东魁起身，一跃跳上山坡，打算去捡些柴回来。

深夜的山中，黑如墨潭，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东魁从小在山中长大，倒也不怕这点黑暗，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把柴捡回去。

抬脚踩一踩，用手摸一摸，东魁就能知道是不是木柴，随手就捡进怀里抱着。然而，就在他捡起最后一根柴时，忽然感觉旁边有个身影闪过。动作非常快，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绝对不是幻觉，杀手从来不会连幻觉和现实都分不清。东魁的整个神经瞬间紧绷起来，继续捡起地上的柴抱着，右手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过身往回走。

他走得很慢，甚至走一步就停一下。

忽然，余光中又一个白影闪过。东魁猛然转身看向影子飘过的方向，握紧手中的剑喝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有本事现身一见。”

黑暗中沉寂了片刻，忽然传来隐约的哭泣声。女子悠悠哭泣的声音，很轻很细，在黑夜中断断续续。

东魁纳闷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仔细在黑暗中睁大眼睛，隐隐约约的还真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一团白色，好像正背对自己蹲在地上哭泣。

这荒山野岭怎会有女子半夜哭泣？东魁眉头微蹙，他自然也是艺高人胆大，才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踯躅片刻，终究抵不过良心的驱使，东魁还是抱着柴火走了过去。

“前方是有人在哭吗？”东魁问道。

那声音停滞了一下，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白影动了一下。

看着这动静，东魁更确信前面是有“东西”。

走了几步，对方的背影更清晰了，东魁站在她身后，再次问道：“姑娘，是你在哭吗？”

那白影缓缓起身，背对着他道：“壮士，奴家的脚扭了，你能帮奴家看看吗。”声音娇柔动人，悠悠婉转，空灵如梦。

东魁停下脚步，“这荒郊野岭的，姑娘半夜三更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也不来寻吗？”

白衣女子闻言又坐下，抽噎道：“苦命之人，谁会怜惜。”

东魁恻隐心起，道：“好吧，那姑娘暂且随我去那边山坡下歇息一夜，明日我们再送你回家。”

她点点头，“如此就多谢壮士了。”

东魁走上前，朝她递上一根木棍，“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拉着这根木棍起来吧。”

女子迟疑了一下没动，“壮士好没诚意，人家都走不动了，你也不抱人家吗？”

“在下还要抱柴火，实在不便。”东魁如实说。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有点不耐烦地道：“哼，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真是无趣。”

说罢突然起身，背对着东魁微微侧头看了看。

“那你就去死吧！”她突然说道，猛然转身朝东魁扑来。

东魁也是反应迅速，赶忙避开她，手中柴火朝她打去，挥手就是一剑。

一剑劈下，竟然劈到东西。再一看，她刚才伸出的手居然短了一截。

然而，这个时候明明应该是听到惨叫声，可东魁竟然什么也没听见，心中不禁顿时一紧。

而就在此时，白衣女子突然像整个人一飞而起，如炮弹一般头朝东魁冲来，速度之快让东魁根本来不及躲闪。猛然被她撞飞出去。

意识到对方的古怪，东魁也不敢恋战，从地上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喊：“雪儿小心！”

东魁一路狂奔，凭着直觉朝那背风破跑去。

然而，明明记得没多远的距离，可为什么跑了这么一阵还没看见那火堆呢？而此时眼前越发黑得厉害，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了。

“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传来，白影瞬间就挡在了东魁前面。

“你是人是鬼？”东魁终于反应过来喝道。

白影缓缓转身，抬起断了的右臂用袖子遮住脸道：“壮士，你看奴家美吗？”

她说着，缓缓放开袖子。逐渐露出一张……

腐烂到恶心的脸。

东魁胃中一阵翻腾，立马捂住胸口，“你是鬼。”

白影走近他，“你嫌弃奴家了吗？是，你看奴家的脸上身上都烂了，要不，把你这身子借给奴家用用吧。”

“滚！”东魁大喝一声，挥剑朝她刺去。管她是人是鬼，胆敢挡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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