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柳素心编着故事，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从校长那里听说你和我一样是去法国同一所学校就读，我就来找你了！满楼，到时开学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好吗？”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高考填志愿时，她主动去找他，问他报考哪个大学，痴心妄想着他能和她报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大学，她又想起，他复读一年，她又去找他，希望他能报考她所在城市的大学，次次落空。

这一次，有了大表哥的帮助，不会再落空了吧，一晃四年过去了，岁月不等人，人生总不能在一次次失望中苍老吧。

满楼仍旧低着头不做声，繁绮消失了，他的人生失去了色彩和声音，他像个老人，一天到晚昏昏沉沉，无所事事，他觉得自己被抛弃在无涯的时间荒原里。

至于和素心去国外留学的事情，他压根没想过，他更不会像素心那样，激动不己。他甚至失去了平时的聪慧，如果是从前的他，肯定就想着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背后肯定有古怪。

但是现在的他木木的，如同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很难过。

素心催促他道：“你办好了护照和签证吗？”

满楼摇摇头，站了起来，找了一个借口说道：“素心，恭喜你，但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快步离开，躲开碎碎念着兴奋的柳素心。

素心在他背后喊：“喂，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不要再犯傻了啊！”

满楼前进的步子停了停，肩膀震了震。素心的话在他的心里反复回响，他想起自己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想起自己复读一年填志愿的时候，他的人生一直为着钟繁绮在转，繁绮好像是太阳，而他，是她身边围绕着她转动的八大行星之一。

他苦楚地想，也许不再为她活着，而是为自己活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办法，所以和素心一起出国留学，也许过了几年，他就能忘了她，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不是说时光是记忆最好的橡皮擦吗？

那么说来，他得马上去领灵取通知书，和校长取得联系了。

只是想到要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内心却无比痛苦，空洞洞的，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满楼呆呆地抬起头来，内心无比地纠结。

走真的是解脱吗，然而，留下来，这样茫然地傻傻地等着，也许等到老死，他也找寻不着钟繁绮突然失踪的原因！

钟繁绮在家里被软禁得快疯了！她无法想象，一个多月没有和满楼取得联系，他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她尝试了各种各样逃脱的办法，然而，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她无力逃亡。

最后，绝望之下，她采取绝食的办法，她想着她那可怕的父亲，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活活饿死吧。

钟繁绮说到做到，已经五天滴米未进了。

看到女儿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虚弱，脸色如同一张白纸，身体瘦得仿佛衣架，钟乳石表面上不动声色，他的内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总不能让女儿活活饿死吧，他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

但是如果放她出来，她肯定会第一速度去找那个穷小子，意味着他之前做的种种全部前功尽弃，付诸东流，他做不到！

不放她出来，她这样活活把自己饿死，真的死了，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钟乳石用手抹着大脸，很想把自己脸上的皱纹抹平似的，他的老婆张翠兰一天到晚在他身边小声地哭：“你真的想把女儿饿死啊，她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躺在地板上，整个人奄奄一息，你要是把她饿死了，我也不活了，老钟，老钟，你的心可真狠啊，呜呜呜，我苦命的女儿——”

钟乳石听到那细碎悲切惶恐的哭声听得心烦，大手一挥，对她大吼道：“就知道哭，一天到晚的哭哭哭，有个屁用啊！”

张翠兰这次大概是真的愤怒绝望了，也不怕他，红着眼睛瞪着他，泪水在苍白的脸上静静的流。

钟乳石也是第一次看到老婆这样，内心也有些慌慌的。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钟乳石才松了一口气，庆幸有了转移注意力的方向，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江城子打来的电话。

城子打电话来，肯定是重要的事情，因此，他快速地接起电话。

江城子的声音传过来，平时淡定如河底岩石的他有些微微的急促，他简洁地说道：“蒋家出事了，看今天安城日报的头版头条。”

什么？！仿佛头顶打了一个大雷，钟乳石眼睛猛地圆睁，脸色一片灰白。蒋家出事了？不会是真的吧，但是江城子从来不说假话，此外，江城子给他打电话，从来都是淡定平和的，像这样语气中透着急促和不安，也是第一次见。

江城子感慨地说道：“这对于我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唉——”

他叹了一口气，不等钟乳石从震惊中反映过来，他简单地说道：“你先看报纸吧，我有事情要忙了。”然后挂了电话。

省掉了平时打电话一切关怀问候的繁文琐节。

几分钟后，钟乳石清醒过来，扔掉手机，一个箭步冲在平时放报纸的地方，像个疯子似的扒拉着一堆的报纸，然后找到安城日报，急急展开，头版头条报道《蒋氏集团破产，蒋家夫妇双双跳楼惨死，女儿下落不明！》

长长的标题，黑色的硕大无比的字眼，如同张牙舞爪的巨魔，在钟乳石面前摇晃。

天呐！钟乳石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沙发上，他拿着报纸的手如同中了风似的颤抖起来，他现在终于明白，平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江城子，今天的语气为什么有些急促了。

蒋氏集团一夜之间居然破产了，这真是惊天的大新闻。

安城的海啸，大地震。

他拿起报纸，快速地浏览着具体的报道，蒋氏集团现在归于江别怨名下，改名为江一集团，江别怨和蒋美美离婚，蒋美美下落不明。

钟乳石心潮无比激动地看完整个报道，喘息不定，猛然间，电光石火中，他在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中，找到了劝醒女儿的良方，他拿起报纸，一阵旋风似的急急走向女儿的房间。

“把房门打开！”他拿起报纸黑着脸吩咐。

下人有些不太相信，软禁了女儿一个多月的钟总会要求开门。

一个忠仆小声提醒：“钟总，如果现在开门，小姐跑了，我们就前劝尽弃了。”

钟乳石脸上冷冷一笑，手上的报纸了，说道：“不会的，你开门。”

下人们只好七手八脚地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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