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然而，不管当年素心怎么劝说，满楼就是执意复读，他说他要考安大，不想一辈子当一个两袖清风的老师，当时，素心想着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想考全国最好的大学，她应该支持他，所以放弃了劝说。

只是到了今天，看到美丽如同仙子的钟繁绮站在她面前，钟繁绮也在安大读大学，恍然间，她仿佛知道了什么。

对于这个真相，柳素心不敢多想，如同烈火，她害怕她接近真相，真相会如同烈火似的灼烧她。

柳素心满怀心事地看向满楼，在心里对他问道，难道，你当初，真的是因为她才复读的吗？

满楼别过脸去，不敢迎视柳素心质问伤心的眼神。

钟繁绮毕竟是活了一辈子又再活了一辈子的人，儿女情事，她冷眼旁观，看一眼就明白了。

她克制住自己莫名的心酸，仔细地端详着素心。

只见柳素心眉头紧锁，痴痴地看向钱满楼，少女心事万千的样子，满楼扭头看向一边，不与她目光碰触。

刚才素心说，她在沙城读大学，跑到安城来看满楼，沙城距离安城一千里多遥，一个在长江之北，一个在长江之南，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如今各自在陌生的城市读大学，是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别外一个城来看同学的？

素心还说，她没有吃晚饭，因为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想着到安城了和满楼一起吃晚饭，她晚上九点到的安城，难道说？

想到这里，钟繁绮心里咯噔一下，儿时的往事如同黑暗的闪电一下子到她心里来了。

在她给满楼治眼睛的时候，素心和她一样，满腔热情地帮助满楼，她一个乡下小姑娘，克服内心的恐惧和害怕，只身与她带着满楼一起到安城来治眼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

难道？

钟繁绮想到这里，一颗心如同擂鼓，在内心打定主意，素心既然来了，那么，她一定要找素心问个明白，她对满楼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想到这一点，钟繁绮立马又满楼家长附体，笑了笑，走到素心面前，拉起她的手，对她热情地说道：“走走，那就吃晚饭去，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看我家满楼，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

我家满楼？听了真是让人风中凌乱，钱满楼不解地看了一眼钟繁绮，她的话怎么听着这样不对劲呢，她的表现，为什么像他妈，而不是他女朋友？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去饭店吃饭。

到了饭店，繁绮要素心和满楼坐在包厢等着，自己跑去点菜，素心来了，又是那样对满楼好，她作为家长一定要热情招待，所以繁绮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别说三个人，就是十个人也吃不完。

正在那里忘我地点菜，听到一声“繁绮——”钱满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他伸出手，试图双手揽着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然而，繁绮却微妙地闪躲开了，当着儿子女同学的面，表现得这么亲密，不像话。

满楼愣了愣，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慢慢放回裤子口袋。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钟繁绮家长附体这个病症又复发了。

繁绮笑了笑，继续点菜，对他说道：“怎么不去陪素心。”

满楼对她解释道：“今天本来准时去外语角的，结果素心给我宿舍打电话，说她来安城看我了，她不太熟悉安城的路况，叫我去车站接她，素心和我一块长大，我不去接她好像说不过去。所以我没有去外语角，我给你手机打过电话了，但一直没人接，对不起，繁绮。”

他满口地“素心素心”繁绮莫名地想起亦舒的小说“你的素心”，“素心”这个名字是真好听啊。

莫名地内心酸楚，表面却装作毫不介意甚至高兴的样子，脸上都是笑意，她说道：“哈哈，我手机丢宿舍了，有同学来看你，你去接她是情理之中的呀，哈哈，说明你长大了，素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冲他挤眉弄眼，一脸的笑意盈盈，内心却痛苦得如同针扎，钟繁绮想着再这样演下去，自己非精分不可。

满楼越看越对劲，总觉得钟繁绮会错了意。

他本想说什么的，却看到钟繁绮还在不停地点菜，便立马拉住她的手，对她说道：“别点了，够了够了，素心和我一样都是乡下孩子，崇尚节俭，这种五星饭店，我们吃个饭都胆战心惊的。”

繁绮说道：“没关系，‘特别能吃苦’我做到了四个字。”

满楼瞪着她。

“特别能吃！所以多点几个菜。”繁绮笑，满楼也跟着笑，伸出手想捏她可爱的腮帮子，又被她伸手打开。

钟繁绮又点了几个菜才收手，对满楼笑道：“从小一块长大，又是同一个老家的，青，梅，竹，马啊——”她故意把“青梅竹马”几个字说得重重的，慢慢的。

钱满楼听得马上红脸了，对她说道：“你不要乱说好吗，我与你才是青梅竹马！”

钟繁绮摇摇头，心想，少年，我与你爸那一辈的人，才有可能青梅竹马，阿姨历经沧海桑田，你却是不经世事的小屁孩，她说道：“我走的路比你过的桥还多。”

满楼扁嘴，福至心灵地慢慢道：“那是我懒得动。”

繁绮笑：“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满楼黑脸，悠悠道：“那是你口味重。”

繁绮继续笑：“我混江湖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满楼脸更黑，慢条期理地道：“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我比你大一岁，应该是我混江湖的时候，你在妈妈怀里吃奶呢。”

繁绮摇头，她懒得与他解释，自己想了想，又笑道：“两个孩子虽然出生乡下，但是都很聪明，都肯努力，舍得吃苦，都考出来了，真是让人感到欣慰，满楼，你和素心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吧。”

“什么呀——”钱满楼急了，对钟繁绮说道：“你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

钟繁绮笑了笑，把急着辩解的满楼推得转个身，推着他往外面走，笑道：“走走，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都读大学了，可以恋爱了，你读高中时我不要你恋爱是为你好，现在让你恋爱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大学毕业，工作后，生活圈变小，很难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女孩。”

她如同一个碎嘴的家长，为了儿女操碎了心。

钱满楼听得一脸的瀑布汗，彻底怒了，提高音量道：“钟繁绮，你是不是又家长附体了，你，现在是我女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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