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安城这一边呢，在江家的大宅里，面对着柳素心的质问，江城子征了征，看向花园的远，如同哑巴似的，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素心的质问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他黑暗的远去的记忆，他那么爱钟繁绮，为什么又要同意与她离婚，放她走？

他那么喜欢她，曾经千方百计，耍尽百宝才得到她，为什么到了最后，又亲自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大方让她走了？

如同放一只鱼缸里的金鱼游归大海，如同放一只鸟笼里的鸟回归蓝天，如同放一只小鹿回归山林。

他不是叶公好龙，他是支公好鹤，他从来没有那么真实意地爱过一个女人，像爱钟繁绮那样深爱。

柳素心一迭声地问道：“假如你不和钟繁绮离婚，她就不会来找钱满楼，假如她不出现在钱满楼的眼前，满楼就不会取消我和他的婚礼，大表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现在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假如你不放手，这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江城子征了征，慢慢转过脸来，看着柳素心，他的脸在幽暗的光影中像一座大理石石雕，幽幽地散发着冷光。

柳素心看到这样的江城子，噤声了。

江城子慢慢地说道：“支公好鹤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柳素心慢慢地说道：“我只听说过叶公好龙，传说中，叶公喜欢龙，凡是有龙的地方，他都极其喜欢，他画影图形，穿绣龙的衣服，做龙刻的椅子，但他是假喜欢龙，等到真正的龙因为感动，从天上降临，在他面前出现时，他却吓得面无人，逃之夭夭。”

江城子微微点着头，对柳素心说道：“支公好鹤却是真好鹤，支公是个很不错的人，有朋友送了他一对鹤，他喜欢鹤，看到鹤在他的圈养下郁郁伤怀，他想着鹤是好自由的鸟类，志在蓝天，岂能被束缚在人前娱人耳目，所以他等到鹤的翅膀长成，解开了束着鹤的绳子，把鹤放走了。”

柳素心愣了一下，不是很明白江城子的意。

江城子有些疲倦地说道：“我娶了钟繁绮，刚开始我很幸福，觉得金屋藏娇，她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可是时间久了，当我发现，她在我身边像一具木偶，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我慢慢地感觉自己做错了——”

柳素心静静地听着江城子说着，他说的他和钟繁绮相的生活细节，多么像她和钱满楼相的生活细节，点点滴滴，时时刻刻，满楼总像一截木头，灵魂出窍。

江城子继续慢慢地说道：“特别在她发现我为了留住她，想了很多办法时，她指责我，控诉我，说我欺骗她，伤害她，不尊重她。我觉得委屈，觉得难过，我想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两个人强行用婚姻关系绑在一起，她每天都过得不开心，像一只花瓶里失水的花，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凋零，而我呢，愧疚，惶恐，手足无措——”

素心看着江城子，眼里都是同，满楼不是钟繁绮，他是话少的男人，他从来没有指责过她，利用各种心机把他绑在身边，但是她知道她像江城子一样用过机心的，她利用过恩，利用自己的付出，利用自己的委屈，甚至利用自己的丑陋和自卑，仿佛用麻绳五花大绑似的绑着满楼，让满楼不能离开自己。

因为除了这些，她实在是没有其它办法留住满楼啊。

江城子继续慢慢地说道：“我花了很长时间来考我和繁绮的关系，我想这是我的心吗，是我想要看到的生活画面吗。在我第一次见她时，在她像个女超人一样，在出事的电梯上救了我时，我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一定要想尽办法，让这个女孩过得开心快乐，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可是事实上呢，我利用我的智慧和阴谋得到了她，她却不开心，如同一只被囚的鸟。甚至，一开始，她对我尊重，崇敬，欣赏，到了后来，她对我只剩下怨恨，我们之间唯一的美好也因为我的倔强执着，慢慢地消失，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里，我们的关系变得僵化，冰冷，两个人互相看到，她如同小鹿躲着猎人一般，躲我躲得远远的，而我呢，看到她这样怨恨我，憎恶我，害怕我，我也很受伤——”

柳素心静静地倾听着。

江城子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突然提高了音量，慢慢说道：“素心，爱一个人不是希望她幸福吗？如果她在自己身边，能幸福，那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然而，我可能比较不幸运，繁绮那丫头，在我身边，如同一只鸟儿呆在牢笼里，她越来越不开心，特别是在她逃离我身边，逃到了深圳去了，宁愿呆在一个危险的黑社会分子身边，也不愿回到我身边时，我突然醒悟了，我知道，我在她心中，地位永远也比不上钱满楼，可是我一直觉得如果钱满楼在她心中排第一，那么，至少，我能排第二，可是当她逃到深圳时，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在她心中第二的宝座也不保了，她已经悄悄地，把我从她心中开除出去了。”

柳素心充满同地看着大表哥，她想着，此时此刻，因为她曾经蓄意谋杀过钟繁绮，在钱满楼的心里，肯定也是悄悄地把她无地开除出第二这个位子吧。

她和大表哥一样，一直觉得就算自己在满楼心中的地位不能和钟繁绮比，那么，至少是第二吧。

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结果连第二也保不住了！

江城子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是一个聪明的人，当我发现事的发展已经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后，两个人的感越着越来越恶化的方向发展时，我会适时止损。因此，去深圳，和她离婚了，在没有完全变成敌人的时候，不如放手，让她幸福，放她自由，以后她在想起我的时候，还能想到我的一点点好。素心，这就是我主动和她离婚的原因，我结婚，就是因为我爱她，我离婚，仍然是因为我爱她，我希望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天天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开心地笑着。”

江城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如同冬日温暖的太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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