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随行的婢女见着白沐珊脸色不好，不敢靠近半分。一路上白沐珊始终攥着荷包，青葱似的五指卷起，月牙般的印痕刻在掌心，由白变红。

“小姐，到家了。”车外的婢女不敢出大声。车里的人没有应答，婢女又唤了一声，“小姐。”

“我听到了。”仅凭着声音，婢女也听不出白沐珊的喜怒来。

前来迎接的小厮见着车里没有动静，便小声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婢女的话还没说完，车帘便掀开了一角。婢女和小笑死们立刻低下了头。这白府里谁不知道，白沐珊最见不得下人们交涉更，不知道有多少不知死活的犯了忌讳，被赶出了府。

眼眸微翕，白沐珊下了车，开口问道：“白沐辰在家吗？”

“在，在。”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讨好，“四少爷在别院哪。要不小的去说一声，请四少爷出来。”

“不用，我自己去”

“小姐怕是不行吧，没老爷的准许旁人不能随意出入别院的。”

“不许跟来。”撂下一句话，白沐珊便朝着别院去了。

“嗯……？……”白沐辰手里拿着绣绷，坐在矮桌前，时不时地把绣绷挪到眼前后又挪开，“我这绣的都是什么呀……”白沐辰没了耐心，直接将绣花绷子扔到了矮桌上，托着脑袋一个劲儿的犯愁。白沐辰盘腿而坐，胳膊搭在凭几上，索性闭上了眼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

别院的门扉被人推开，白沐珊顺着台阶一步步朝着白沐辰的屋子而去。屋舍的门未关上，过了屏风，白沐珊便看见白沐辰面前的矮桌上堆满了绣花用的针线。屋子的一角里支着一件红色的罗裙，白沐珊很快被那件衣裙吸引了。慢慢走近，白沐珊瞧的真切，初见那件衣裙便是在司衣制。白沐珊记得司衣制的掌司说过这是端木嗣给心上人定制的衣裳。

白沐珊的实现落在那抹红上久久不能挪开。

“红烛，你快看看我那绣绷上绣的玩意儿还有没有地救了。”白沐辰合着眼，指着矮桌上的物件道，“你都教了我三天了，我愣是将鸳鸯秀成了山鸡，唉……你说都是姑娘家，怎么二姐的手就比我巧那么多！”白沐珊被这一席话吓得脊梁骨发凉，什么叫都是姑娘家……

“红烛……”白沐辰睁开眼看见的不是红烛而是自己的二姐，一时之间白沐辰胸口的跳动忽然停了下来，“二……二姐……”白沐辰慢慢起身。

“小姐你别催了，这别院就我一个人，我可不得一件件事做过来吗？”红烛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二人的耳边，“小姐……”红烛抬起头，被这眼前的一幕吓得腿软，二话没说便跪在了地上，“小姐我……我……我，是我没看好门。”

“你唤她什么？”白沐珊一步步靠近红烛，皱眉问道，“小姐？”

红烛抬起了脸，四目相对，红烛不敢看着白沐珊的眼睛，踉跄地跑到白沐辰身后。别院阁楼里安静的吓人，二人只听见白沐珊的一声冷笑：“原来这便是爹爹不让人进别院的道理。”白沐珊转过身一步一步靠近白沐辰。整整二十年，白府上下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白沐珊仔细打量着白沐辰的样貌，从前只是觉得她长得秀气，可这世间肤白的男子也不在少数，从来都没有人意识到，白家四少爷竟然是女子，“晋王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白沐珊的心头，白沐珊抬起手，“你是不是早就有染？你就是在看我笑话的是吧？”白沐珊声泪俱下。

“二姐，你听我说……”

“你闭嘴！”说着白沐珊将荷包砸在白沐辰的脸上，“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白沐珊咆哮的声音吓得红烛缩紧了身子，“你摆明了就是把我当作傻子是吧？你明知道送荷包是什么意思，你为何不告诉殿下这是我所赠之物？晋王殿下收了东西，我便眼巴巴的等着他，盼着他，你可知我在这荷包上花了多少心思，又在晋王殿下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二姐，这事是个误会，也是我的错，让殿下误认为这是我送他的。”

“误会？白沐辰，你是存心的吧！存心要羞辱我！让我在旁人面前颜面尽失，你想瞧见的就是我今日的模样吧！”

“二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你为何如今才告诉殿下此物出自我手，你为何不一直骗下去，为何不让我留个念想？”若不是伤透了心，白沐珊也不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我像个傻子一般被你蒙在鼓里这么久，而你却在一旁看得一出好戏？”

“二姐，这事错在我，可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下去的。”

“瞒不下去？你一句瞒不下去轻而易举，你可知心头流血，痛不欲生的的人是我！”说罢，白沐珊便拿起矮桌上的剪子，快步走向那件红衣裙。

“二小姐使不得啊！”红烛刚想上前便被白沐辰拦住了。

在二人面前，白沐珊再也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和体面，生生是将那件衣裳剪成了碎布。红烛拉着白沐辰的衣裳道：“小姐，您的衣裳！”

红色的布片零碎地洒落在地上，白沐珊依旧是不解气，便随手拿起矮桌上的绣绷子。红烛上前拦着：“二小姐，这是小姐花心思做的，您不能这样啊！”一双小手被白沐珊手里的剪子划了个大口子，手心里印了红，连着人都被甩了出去。

“二小姐！”红烛话音刚落，白沐珊手里的绣绷子也被剪的粉碎。白沐珊只能用这种最狼狈的方式发泄自己心里的怨恨。

剪子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白沐珊疯狂的样子逐渐收敛起来：“你是一朝的大将军，而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女流，我知道，我动不了你。”白沐珊抬眼怒视着白沐辰，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是白沐辰你记着，我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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