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流寇作乱的消息闹得满城皆知，还未至宵禁东门大街上便没了人影。白沐辰骑着高马在京都城内飞驰，留下一阵喧闹嘈杂的马蹄声。

直至马蹄声散去，端木渊的凝息才缓缓松开，梁夫人合上窗户问：“殿下，现在歇吗？”

“梁姨，你替我点一盏灯，我睡不着。”

梁夫人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看今日的情形，端木渊怕是难以入眠了。梁夫人点起了矮桌上的蜡烛，刚想放下火折子便听见端木渊道：“再点一盏。”

“烛火点多了晃眼，殿下不是已经习惯了孤灯伴影了吗？”

“我看不清……”端木渊重复道，“梁姨，我看不清。”

按着白府小厮所言，白沐辰一路向东，穿过茶棚再向东三里地便是白沐珊所在的破庙。夜色中白沐辰看见远处的破庙亮着光，四周环绕着鸟鸣声，树叶沙沙作响。白沐辰心里暗骂着这群不长脑子的府卫，荒郊野岭的生火，这是明晃晃的告诉流寇自己所在之地。

马蹄声在破庙前停止了。白沐辰还没进门便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谁！”两名身着白府府卫胄甲的人举着火把照亮白沐辰的脸，“四，四少爷！”府卫们像是看到了救星。

“把所有的火熄了！改用烛火。”

“是！”

“所有人放轻脚步，低声说话。谁再敢一惊一乍的自己收拾包袱滚蛋。”白沐辰提着玄刀进了破庙的门。

“是是是！”四周生起的火堆、火把逐渐被熄灭，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谁，谁灭的火，哪个不要命的，小姐吩咐……把火都点起来！”

那婢子扯着嗓门说话，白沐辰撤下庙里挂着的破帷幔，团了结实塞在了婢子嘴里：“再胡咧咧就拔了你的舌头。”白沐辰凑近婢子的脸颊道，“不许拿下来，听明白了吗？”

那婢子连连点头，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将帷幔拿出来。跟着白沐珊的小丫鬟也学的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府卫们见着婢子吃瘪，纷纷躲在一旁偷笑，小声道：“也就四少爷治得了她。”

“二小姐在在哪里？”

“在，在后边儿的僧寮里。”也不知谁说了这句话。

白沐辰换手持刀，边走边道：“所有人立刻整理行装，马上动身回府。”还未进屋便被横空飞来的烛台砸个正着，白沐辰下意识的抽出玄刀将烛台一份为二，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眼前之人的三魂六魄都被吓跑了一半，白沐珊的衣裙破了口子，一双绣花鞋上满是污泥，昂贵的珠钗打垄在发髻上，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确认来人是白沐辰，白沐珊不像旁人那般欣喜，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一脸怒色质问道：“你怎么在这？”白沐珊哪里能忍的了自己狼狈的模样被白沐辰瞧见。

“现在就出发。”白沐辰懒得辩解，收起了玄刀。

“太黑了，让他们把火生起来。”白沐辰理解惊魂未定后的惶恐不安。

“眼下这情形点火无疑是招引流寇找上门来。”白沐辰挥挥手，唤来府卫，“替二小姐点一盏灯。收拾包袱，一炷香之后出发。”说着白沐辰便头也没回的退出了屋舍。白沐珊恫视着伸手不见五指的人夜色，独站在原地发抖：“把四周都点亮。”白沐珊娇生惯养了小半辈子，从未身处过如此冰凉黑恫的环境。

“二小姐，四少爷吩咐，把火熄了，也不得大声说话，您还是干净收拾吧。”府卫恭敬地说。

跟着白沐珊的婢子被人拖了进来，一副荒唐的模样看的人着实牙痒痒。白沐辰在佛像前站了好一会儿。只因一路过来，四周竟无半声鸟鸣，若是白沐辰估计的没错，白府一行人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四少爷，都收拾好了。”白沐辰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去给我找件小厮的衣裳来。”白沐辰找了一名身形与自己差不多的小厮互换了衣裳，命令小厮骑着马匹，点燃火把，带领所有人从正门离去，自己则是带着白沐珊翻墙逃离。

“他们走了？”齐光身边一个持刀的男子说。埋伏在山头间的蒙面人纷纷看向齐光。

齐光回忆着端木渊说的话，行事之前，端木渊凭靠在王府廊下嘱咐齐光道：“平日里你与白沐辰熟络了，戒备也就小了，此次行事你千万要多留个心眼，白沐辰绝对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说着端木渊捻指合眼，“平日里如何办事，这次也是如此……明白吗？”

“殿下……”

“你只需回答我，明白！”端木渊低吼着。

“是，齐光明白。”

齐光仔细地瞧向火把远离的方向说：“进庙看看。”一行人进了破庙，四下寻了一番，有人发现了破庙墙院上的一双女子的脚印，翻墙而出，便看到了泥地里一连串的脚印，朝着下山的方向而去，“齐光大哥，他们从后边跑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声说着。

白沐辰拖着大累赘自然是跑不快。一路上连拖带拽，走了不过一里地白沐珊便怎么也走不动了，一个踉跄便摔在泥地里。掌心被枯枝划破，指甲里也沾满了褐色的生泥。

“起来！”白沐辰拖起了白沐珊，“破晓之前一定要下山。”

“白沐辰！”白沐珊推开了白沐辰，“白沐辰，你无时无刻都想看我的难堪不成！有好好的大路为何不走！”白沐珊吃痛地捏着手腕说。

白沐辰二话没说便拉着白沐珊的手强拽着往前走。白沐珊大声喊道：“白沐辰你放手！”

“二姐，千错万错，我回府再与你好好陪罪。我答应了大娘，要将你全须全尾的带回去。还请二姐暂且忍耐。”

“白沐辰！”

二人身后的脚步声愈发逼近，白沐辰忽然松开了白沐珊的手，白沐珊失了力向后跌去：“白沐辰，你耍我！”

“闭嘴！”白沐辰抽出玄刀将白沐珊护在身后。白沐珊看着白沐辰戒备紧张的模样也害怕起来，拉着白沐辰的衣袖不敢放手，白沐辰低声道，“二姐跟紧我，千万不能离开我半步。”

“嗯。”白沐珊受过惊吓变得老实起来，“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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