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唐兴夜受了伤，而且对一些内情不甚了解，对莫阳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那三个灵族，有些愤愤不平。

别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哪怕这里是穷乡僻壤的金三角，这句盛行于仙界无数年的论调，也早已传开。

对待异族，就该赶尽杀绝！

这是人族统治仙界之后一向奉行的主张。

莫阳对这种种族之间的纷争兴趣不大，摇摇头，“留着那几个灵族，还有用。”

唐兴夜默然不语，神色不快。

柳妃儿则满不在乎，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双臂紧紧抱着莫阳的胳膊，扬头低声问：“师父，他们说……说你是天机门主？这怎么回事啊？什么是天机门呀？人家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这话问出，安歌就立刻回头，一双美眸怔怔的望着莫阳，充满了期待。

莫阳眉头微蹙，瞪了妃儿一眼，沉声道：“哪来那么多问题？”

“人家想知道嘛。”

妃儿才不怕，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莫阳没办法，只好说：“以后就知道了。”

安歌美眸在这黑漆漆只有微弱幽光的地下通道中，宛若两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放出了万道霞光，惊喜的说：“你……你真是？”

莫阳瞥她一眼，轻叹一声，“干系太大，严禁外传！包括你的那些手下！”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安歌激动的语无伦次，眼角溢出了点点泪花。

莫阳哭笑不得，“至于这么激动吗？”

安歌重重的点头，吸着鼻子，“至于！”

“嗯？”

“你若不是，我就是千古罪人。”

“你就这么相信我？”莫阳心中一软。

安歌咬着红唇，没有回应，只有两行热泪滑过了香腮。

莫阳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肌肤清凉，眼泪温热，入手之处宛若羊脂般的滑腻。他轻轻的为安歌擦拭着腮边的泪水，柔声说：“有我在，以后就不必了。”

安歌破涕为笑，“嗯”了一声，“不用了，也不需要了，你终于来了。”

柳妃儿就一脸狐疑的眨着眼睛，有些迷糊，“师父，安姐姐，你俩在说什么？”

莫阳笑笑，宠溺的在她脸蛋上掐了一下，“小丫头，不许多问！”

“不问就不问！”

柳妃儿的嘴巴高高鼓起，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到师父和安姐姐你侬我侬的眼神，心中就愈发酸溜溜了。

安歌抿抿嘴唇，神色一正，低声道：“那几个灵族，你没觉得很奇怪么？”

“嗯？”

“他们的样子，跟我们太像了！或者说，灵族的样子，跟我们人族太像了。”

这话一出，大家就都心头一紧。

好像还真是这样！

刚刚看到的那几个灵族，除了没有腿，整个身体都是悬浮状态之外，其他外貌……跟人族一模一样！

头发、额头、五官、脖颈、双臂、两手、躯干……甚至在交手之时，莫阳也敏锐的感受过，灵族体内也有五脏六腑，跟人类没什么区别。

明明是不同的种族，怎么会这么像？

安歌若有所思的道：“妖族的样子是兽体，五花八门。妖族要想变成我们人族的样子，需要利用《紫气幻影》的妖术，才能展开变化。难道灵族也会类似的变化秘法？变化成人族？这不合理呀。”

唐兴夜忽然道：“这不可能，灵族是传说中的种族，据说曾经统治过仙界无数年，从洪荒到远古，从远古到上古……这是一个一直存在的高等种族。灵族的历史应该比人族久远，否则那几个灵族也不会自称圣灵，有一种高高在上、自命清高的感觉。”

柳妃儿一拍巴掌，“对对对，师哥说的对！灵族太坏了，他们说我们人族是卑劣肮脏的劣等种族，是真的瞧不起我们。如果他们瞧不起我们，怎么会主动变化成我们的样子？师父，我的逻辑对不对？”

莫阳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妃儿说的很对！”

脸上是笑着，心头却暗暗吃惊。

人族和灵族，为什么会这么像？

难道是亲戚种族？

不会！

如果是这样，灵族不可能用最猛烈、最恶毒的语言贬低人族。

灵族地位高高在上，看不上人族，不可能幻化成人族的模样。两族又如此相似，难道是人族主动模仿灵族的样子？

人族到底是怎么来的？

莫阳心头一震，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涉及到了远古时期的种族辛秘，涉及到种族伦理最根源的本质。

说不定，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算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咱们实力还弱，没必要探究太深。”安歌执掌过安盟这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大事，这种事情，她看的很透。

千万不要探究与自身实力不符的大事件的真相！

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众人便都沉默下来，一路前行，很快便来到了通道深处。

这里已是真正的墓穴。

前方，出现了两个巨大的石室，都有石门遮挡。

“是这里吗？”

柳妃儿眼神望向了安歌。

安歌轻轻颔首，“典籍中有记载，左边的是安惠老祖的安息场所，右边……便是安家秘府了。”

“那就都靠边，别打扰了老人家休息。”

柳妃儿就赶紧向右边站了站。

安歌微微一笑，看向莫阳，“老祖要见你。”

“什么？”

别说莫阳了，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安惠要见莫阳？

她不是都死去上万年了吗？

诈尸？

还是假死真闭关？

“老祖真的已经逝世，不过典籍中记载，若是遇到天命之人……就带过去让她看看，她给你留了东西。”

安歌的话引来了妃儿的心中狐疑。

在离开天昌城前，她的父亲柳破空曾经也跟他说过，如果莫阳能逃出天昌城，那就很可能是“天选之人”，可以追随。

一个是天命之人，一个是天选之人，怎么这么像？

妃儿有点迷糊，心里茫然。

终究是年纪小了一些，经验欠缺，也不够成熟。

莫阳心里有点含糊，可是一想到整个安姓家族在此守候两万多年，忍辱负重，以及自己身为天机门主的责任，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行，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你们去安家秘府取宝，我……我去见见安惠前辈。”

莫阳深吸了口气，堂堂正气。

唐兴夜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来。

见安惠？

见她的骨灰去吧！

接下来，是开石门。

唐兴夜和妃儿联手，同时运转莫阳传授给他们的《仙魔经》灵气篇运气法门，很轻松的推开了安家秘府的石门。

安歌一脸笑意，她身后的属下们也爆发出了一阵热闹的欢呼声。

安家秘府，开启了！

安盟！

崛起！

……

莫阳以先天古气驱动，很轻松的推开了另一扇石门，随即就闻到了一股发霉发臭的腐气味道扑面而来。

差点把他熏晕过去！

看起来，这里已经封闭了太多年。

毕竟是仙人前辈的墓地，莫阳心中怀揣着几分敬意，神色肃穆。

他先是放出神识打探了一下，然后一挥手，两团火焰就分别打上了墙角的两侧。那里竟然安放了两盏油灯。

墓室内的结构，立刻就映入眼帘。

很空旷，连棺椁都没有。

更别说一些高等级的法宝了。

除了角落里的蛛网和岁月积攒下的厚厚灰尘，这里什么都没有。

莫阳皱皱眉，又在这不大的墓室内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别说安惠的尸身了，连她的鬼影都没发现！

这什么情况？

不会被盗墓了吧？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恍恍惚惚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柔，也遥远，很沧桑，很激昂。

“我在这儿。”

莫阳打了个哆嗦，立刻循声扭头，顿时大惊。

右边墙壁中的那个煤油灯，燃烧的火苗之中，投影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和安歌有几分相似。

“安惠前辈？”

莫阳心头一震，试探着说。

“我是安惠。”火苗中的人影声音飘忽，就好似随着火苗一同在燃烧一样，不是太清晰。

莫阳对眼下这种异象理解不了，试探着问：“前辈，你……你怎么会投身在这火苗之中？你……你尚在人世吗？”

“此灯名为魂油灯，以我自身灵魂为油珍存此处。待油燃烧，我魂再现。”安惠脸色平静的叙说着。

莫阳顿时大惊！

燃烧自身灵魂？

那得多么痛苦！

而且，灯燃的越久，灯油越少。等油尽灯枯，那岂不是意味着安惠前辈的灵魂将会……

莫阳就想赶紧扑灭火焰，急切的道：“前辈，现在安家状况很不好。你既然灵魂还在，完全可以夺舍重生，再行……”

话未说完，安惠却打断了他，轻笑道：“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你很好，很好。不过，魂油灯不可逆，这是我的选择。”随即，她就幽幽的一叹，“哎……没想到一觉醒来，已是两万余载，按道理，我早该下去侍奉主人了。”

“主人？”莫阳微微一愣。

安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我是你师父的女婢，他自然是我的主人。”

“师父？”莫阳又是一愣，“我没师父啊。”

天败老魔自然不算。

安惠眨眨眼，有些诧异，“你没师父，可你身上明明有先天古气的气息……左丘，你不知道吗？”

“左丘？外面那几个灵族口中的左老匹夫？”

“就是他，他是天机门的第三十一代门主。”

莫阳这下才知道，原来上一代门主的名字……叫左丘！

不过……

“不对不对！”莫阳一下想到了什么，“在天机玲珑塔中，我参与了一场仪式，灵牌上写……我是天机门第三十九代门主。”

“三十九代？”安惠也有些愕然，在这惊愕的表情之下，燃烧的火苗都有些晃动，喃喃的说，“看来，这些年主人做了太多的努力……”

莫阳就又迷糊了。

什么意思？天机门都惨遭灭门了，作为天机门主的左丘还活着？甚至把门主之外传了出去？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安惠摇摇头，轻叹道：“主人故去太多年了，不过他是天机门之主，他之能……算了，你还境界低，以后自会明白的。看样子，过去这些年天机门遭遇了太多的不幸，太多的波折，大概我和巫马大哥、公羊大哥留下的这点基业，也都所剩无几了。”

“天昌城的公羊世家？邑北城的巫马世家？”莫阳略显激动的打断道。

“是的。”安惠笑笑，虽然她的脸只是投影在这晃晃悠悠的火苗之中，但这一份笑靥，足以让整座墓室都璀璨起来，她太美了！

然后，她好像就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说道：“人族执掌仙界之后，制定了一系列的巩固权力的政策。仙界万族，人族却是最聪慧的。人族成了古往今来仙界权柄最大的种族！可是，权力会让人迷失双眼，那些长时间霸占了权力的人，心中都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恐惧，那就是权力的丢失。这份可能，不仅来自是外族，也包括人族自身。”

“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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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阳忍不住插话道：“天机门呢？也参与了吗？”

安惠摇头，“仙界的情况非常复杂。上古时期外域魔族入侵仙界，实行杀戮统治，是万族之敌。后来仙界几经演变，魔族依旧是不可小觑的力量。人族崛起之后，我天机门的先辈们主动求战，立志要把魔族这个外侵种族彻底赶出仙界！也正是因为这样，人族才享有了至高的威望，受到了万族拥护，成为仙界之主。浩劫屠杀开始时，我天机门先辈们正想办法渗透深空魔域，学习他们运用魔气的法门，以便创造出古往今来第一鸿篇巨典——《大千幻世天机皇御仙魔圣经》。所以并没有参与到那场种族的浩劫屠杀之中。”

莫阳点了点头，轻轻叹息。

有权力就有纷争，即便是金三角，即便是安盟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安惠继续道：“当时，人族内部还很统一，有强大的核心统治力，一致对外，对除了仙界之外的种族，展开了血腥的杀戮。仙界万族，原本对人族统治的仙界秩序抱有很大的期待，认为聪明的人族能给仙界带来公平，带去正义。没想到，临到头的是一场场灭族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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