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临近，大家进入了紧张而有序的学习中。

自从大家参观了寺院回来之后，每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改变。班级很少有课间打闹的，上课也很少有捣乱纪律的。

因为新课早已结束，大家每天几乎就是在上自习。老师们来了只简单的说几句或默默地围着班级走上两圈就出去了，他们知道，复习阶段的学生最怕打扰。

每个同学都把头埋进书本里，或很认真的算题。教室里有时安静得只能听见喘息的声音。胡迟和胡筠常常坐班。胡迟的体力在逐渐恢复。他的厌食症也在逐渐好转。但只要想到张一和陈宸还是觉得心如刀绞。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会有这个感觉。

他曾扪心自问，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他没有找到答案。他的学生都回来了，就他俩依然还在和他隔着山水，隔着时空，对他们的牵挂，仿佛掏空了他的心。他有时会感觉到自己体内空空的，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他越来越害怕自己会很快老去，变成世界上最孤独的老人。他不能忍受自己孤独，是来自内心的那种无人诉说的孤独。

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在拼命钻研高考解密，他要把它写成日志，他知道自己不能帮着学生学习，可他可以研究出更简便和省力的方法，来减少学习的压力。他心疼每一个学生，作为教师，他每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学习上吃苦，他就觉得是他的错。

他有时怀疑自己抑郁了。他总是走不出自己内心的禁锢。那些禁锢的感觉来自他对学生的心疼、担心和牵挂。

班级的肃静给了他更多的遐想。他不希望同学们都像他一样，只知道研究学问，可他又担心有人在高考中失利。他似乎感觉自己左右为难。

他把这种想法告诉了胡筠，胡筠安慰他说，这叫“高考狂躁症”。他之前也有，不过经历了一次，以后心里的阴霾会自然消失，告诉他不必太在意。

胡筠告诉胡迟千万不要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学生。如果学生得了“高考狂躁症”就会毁了一个学生的一生。胡筠给胡迟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案例。

“从前我有一个学生，是个女同学，她在班级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因为一次生病落了课，在一次月考中没考好，之后的几次月考也连连失利，最后得了抑郁症，也就是所谓的高考狂躁症，她每天的口头禅就是——我要考家里蹲大学。别人告诉她，家里蹲大学在英国，将来她要到英国留学。这是她的一厢情愿。最后到了精神完全失常的地步，她的母亲把她领回去，为她治疗，让她在精神病院呆了一段时间，见好转了，又回到了学校，可一上课病又犯了。学校只好勒令她退学。因为她不能再进入学习这个环境了，这样的病要想得到治愈，只能离开学校，重新开始和学习没有关系的人生旅程。最后听说，她的母亲把她领到了乡下，过起了农民的生活。每天和农作物打交道，有人见过她每天和禾苗唠嗑，和家畜对话，过的也是一种完全不是正常人的生活。”

胡筠因为弟弟看他的眼神，所以故事叙述得有点杂乱。

“她这一生不让学习给毁了吗？”最后胡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因为学习，她变成了疯子，她只能远离学习环境，完全变成一个文盲，只要 活着，她的母亲就希望她的 活着，不然，她就会被病魔夺去生命。”

“这种病这么严重啊？怪不得我一心想绝食呢？”

“对学生不要太痴情，顺其自然。因为再笨的鸟也有他栖息的树枝，你又担心什么呢？再说了，你的学生现在在学习上这么厉害，又跟你重生了一回，他们什么不懂？还需要你这么操心和担忧吗？”

哥哥的一席话，点醒了梦中人。

胡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班级的肃静也太可怕了，”胡迟还是有点担心学生太痴迷学习吗？“他们不会变成学习的傻子吧？”

“现在就是需要他们傻一段时间。太活跃的班级成绩都不怎么好。一味的自信只会导致狂妄自大。”胡筠很有经验的说。

“你的班级什么情况？从寺院回来，有什么不一样的现象发生吗？”

“从寺院回来之后，我发现异性同学之间不那么亲密了，他们似乎有点冷淡对方，即使彼此研究问题也是隔着一定的距离，不是之前那种身体靠得很近，仿佛他们感悟到了对彼此的尊重和对知识的敬畏。”

“你的学生总是比我的学生懂事，还是他们初中的时候不相识，现在相识的时间有点短？”

“这和相识的时间长短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班风很重要。班风往往和引领班级潮流的几个同学有关，我班现在引领潮流的就是张一、陈宸、高文墨和孙嘉乐，他们的相处方式，大家一直在跟风模仿。”

“我班没有这样的领军人物，没有张一和陈宸他们就像一群散羊……”胡迟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哥哥。

“你随时可以让他俩回去。”

“这个……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是啊，他俩不是一般的学生，谁都会舍不得，他俩在学校领导的眼里，也是举足轻重的。”

“他俩很有个性，张一的气场很大，仿佛有一个强大的磁场，就会吸引一批人围着他。而陈宸的美貌不但没有给她的性格减分，而且加了分，她对谁都好，男生喜欢她，女生佩服她。几乎没有人不愿意和她交朋友。”

“作为教师，一生能遇上这样的学生也是福气。有了他俩，也不枉我们为师一场。”

胡迟听哥哥说出了这样的话，也终于知道张一和陈宸对他的重要性。他俩放在哥哥这里，他的心灵得到了一份安慰。

离别的时候，胡迟发现，他对哥哥的依赖有增无减。

他们两个班的学生都把自己变成了苦行僧。“苦行僧”的称号在班级传颂着。仿佛谁说出这个词，就很得意而满足。

他们只愿做个“苦行僧”，只是苦行僧的时间太短了，短短几年而已。

寺院一行，没有白去，寺院对于凡人，特别是对于学生，终将会成为他们感悟人生的一方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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