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晶晶看看许韵之，她有些踌躇。半路出家的她，知道自己算不上是一名合格的科学家，所以不太敢随便发表科学观点：“我不知道算不算是收获……”

“我们随便聊聊，又不是正式的学术观点！”许韵之鼓励她。

“好吧……”梁晶晶喝了一口酒，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我浏览了地球的科学史，发现二十世纪是个伟大的时代，但也是个……”

梁晶晶说了一半，又有些犹豫了。

“干嘛不说了？”许韵之得不到下文，就催促道：“说嘛！”

“我觉得二十世纪是个伟大的时代，那个时代科学理论有了爆炸式的发展，产生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等等……”梁晶晶犹豫再三，终于说了：“但那也是一个致命的时代，科学理论的发展方向，似乎就是在那时开始走弯路了。”

“你这判断有点新鲜，”许韵之说：“说来听听。”

“怎么说呢……”梁晶晶定了定神，说：“那个世纪中，出现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科技迅猛发展，很快从工业时代进入电子时代进而进入信息时代，但是……但是，此后，基础物理学研究就陷入停滞状态……”

“不对吧，”许韵之说：“很多高科技产品都是那个时代出现的，比如电脑、手机，量子对撞机。还有航天技术，什么卫星、航天飞机、宇宙空间站等等。”

“没错，但那些我认为只是这些理论的实际应用的发展，也就是横向发展。但理论研究，只是对原有理论的修修补补，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发展。”

“晶晶真不简单！”许韵之由衷地说：“吃老本的年代……你继续！”

“我是班门弄斧，许教授可别笑我……”梁晶晶说。

“怎么会！晶晶啊，说心里话，我很佩服你！”许韵之由衷地说：“在所有人觉得前程暗淡，过一天算一天的时候，你却一直没放弃。你的刻苦大家都看在眼里，否则的话，我让你做科学院的副院长，大家怎么可能没意见而一致同意呢！”

对此，梁晶晶没发表意见。前些日子许韵之说工作忙，需要提拔一位副院长时，没人关心；许韵之提议让梁晶晶担任时，所有人都没意见。但梁晶晶知道，那时天劫未消，所有的人觉得前途渺茫，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当不当副院长还真无所谓。

但现在，这个结果别人心里怎么想，还真不好说呢！所以她避开了这个：“那行，我今天反正喝得不少，就乘着酒意胡言乱语一通啦！”

她从爱因斯坦和玻尔的争论开始，谈到哥本哈根解诠释：“他们两位的争论到底对量子论的发展有多大好处，刚刚你已经用实例说明了。但他们的争论，导致了支持哥本哈根诠释的人不断寻找新的方法来自圆其说，什么意识论、热力学不可逆过程、退相干理论等等，为波函数坍缩寻找站得住脚的理论支持。最可笑的是……”

“来，先喝口酒润润口！”看到梁晶晶越说越激动，许韵之连忙叫她喝酒，缓口气。

“最可笑的是，”梁晶晶喝了酒，继续说：“除了修正波函数坍缩过程的努力，有的物理学家不赞同波函数坍缩这一观点，千方百计地想出别的理论来取而代之。最后连什么平行宇宙也出来了，这真是脑洞大开，但能算是严谨的科学研究吗？”

许韵之笑了，她当然知道，这个理论的始作俑者叫艾弗雷特。然后不断地有人发展，最后居然成了热门理论。这就是最受科幻迷们追捧的量子物理新理论——多世界理论。

你当然可以想象，有无数多个世界里都有你的身影。你从出生那天起，从你的第一声啼哭被旁人听见开始，你就不断地把世界分裂成无数个分支，于是世界上所有的人也就得跟着分身，就得陪着你在这不同的世界里生活，而你也得在别人分裂出的世界里不断复制自身……这就是平行宇宙、多重宇宙等理论给你描绘的宇宙奇景。

如果你信奉这个理论，那是大大的有好处，因为那叫“量子永生”！这种理论认为，波函数坍缩从不发生。也就是说，波函数的每一种可能状态都会发展下去，不会因为你的观察而消失，而每一种状态都需要一个世界供它发展，于是就需要无数个平行的世界。

这一来，信奉该理论的人有福了，你只要做一次电子双缝干涉实验，宇宙就分裂成无数个平行宇宙。这么看来，世界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我们人类，我们人类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创造着新的宇宙！为了一个小小的电子落点问题，我们人类竟然有能力兴师动众地牵涉整个宇宙的分裂，分裂出无数个平行宇宙来！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根据这个理论，我们很容易推导出一个人永远不会死去的怪论。在不断分裂的过程中，你在这个世界里被打死了，却仍然活在另一个、甚至另外无数个平行世界里。上帝还只有一个，“量子永生”让你比上帝还牛！

“是很可笑吧？”看到许韵之笑了，梁晶晶也笑了：“这科学理论研究，怎么玩着玩着就玩得近乎神学了？”

“但这场世纪大争论，确实促进了量子论的完善啊！”许韵之说。

梁晶晶说：“但那也是画地为牢，使基础物理学的理论研究陷入了困境。爱因斯坦在此后的三十多年中，为了解决这场分歧而转为钻研大统一理论，想借此调和相对论与量子论之间的矛盾。但结果没有任何收获。此后，虽有超弦理论，但这个理论至少需要十个维度才能建立一个理论框架，让引力与量子力学互相兼容，否则又是一个既无法证伪也无法证实的理论……”

“额外维数是弦理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许韵之说：“弦理论的数学方程要求空间是9维的，再加上时间维度总共是10维时空。更进一步的研究表明，由理论给出的更完全的认识揭示了弦理论的第10维空间方向，因此理论的最大维数是11维。”

“那些维度在哪呢？”梁晶晶说：“有人说它卷曲起来了，我们看不到。怎么卷曲，谁把它卷曲起来的？又把卷曲起来的其他维度放在哪里了？总不能说，卷起来放在我的口袋里了吧？”

“其实最后世界也证实了，理论就是理论，即使它能做到逻辑自洽，也许对现实毫无帮助！”许韵之被逗笑了：“量子论刚刚出现时，就有人说它很可能是终极理论，超弦理论也曾被人认为很可能是终极理论，实际上都没有。但人类社会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困境，人类连生存都成问题了！”

“所以我才说。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也是一个走了歪路、种下祸根的时代！”梁晶晶说：“什么平行宇宙，什么11维空间，玩着玩着，都玩得和牛顿爵爷一样，早晚玩出第一次推动来！”

“你说的那个还真好笑，”许韵之也说：“既然有11维空间，干嘛就展开我们这个3维加时间维的空间，把其余维度都卷曲起来？高维度应该包含低维度，而不是相反。现在把高维度卷曲了，本应包含其中的我们所存在的3维加时间维的空间，反而单独展开了？”

“所以啊，基础物理学理论研究成了基础物理学理论游戏，这不是走歪路还能说是什么？”

“你研究过超弦理论吗？”许韵之问道。

“稍稍研究了一下，”梁晶晶说：“但我觉得肯定不对，这是一个方向性的错误。琼斯露露说，宇宙中的的一切，越简单越稳定，就是说大道至简。如果越玩越玄，那肯定不是正确的方向，即使它从哲学上看能逻辑自洽。”

“呵呵！晶晶确实有些想法，”许韵之说：“而且很有主见。”

“没办法呀！”梁晶晶说：“人生苦短，如果再把有限的时间浪费了，那就太可惜了。我觉得，我们该学学琼斯人，尽可能理智一些。你看她们搞的，就知道她们很注重实际，所以她们能跑这么远，也能让自己的种族不断延续。”

“很可惜，我们对她们的科技发展路径知之很少……”

“许教授！”梁晶晶忽然问道：“哥身上割下来的那块皮肤，最近你去看过吗？”

“没有！”许韵之说：“怎么啦？”

“它在长！”梁晶晶神秘地说：“它似乎长大了！”

许韵之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当然，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梁晶晶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了许韵之掉落的酒杯：“也许是我看错了，它其实就是那样。”

梁晶晶说着，又要去给许韵之拿新的酒杯，但许韵之拦住了她：“我们去看看吧！”

“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去？”

许韵之可等不及了，拉着梁晶晶就走。从舒云鹏手臂上割下来的那块皮肤，只不过指甲盖大小，她们研究时还用掉了一些。这块皮肤原本就有让许韵之十分吃惊的特性，没有经过任何防腐处理，居然不烂。现在梁晶晶说它还会自动长大，让她太吃惊了。

她们急急忙忙来到实验室，梁晶晶拿出放着那块皮肤的器皿。那是一个密封的器皿，封住后可以抽光里面的空气，器皿里就成为真空状态了。虽然这块皮肤很神奇的不会腐烂，但许韵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采取了真空保存。

许韵之用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那块皮肤，又仔细量了皮肤的直径。虽然很少，但它确实大了些。

“你什么时候发现它长大了的？”许韵之观察了很久，问道。

“有些日子了,”梁晶晶说：“但后来又不长了……我觉得这跟保存方法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许韵之诧异：“不一直放在这里面的吗？难道……”

“是一直放在这密封器皿里的，”梁晶晶说：“但那次我用完后，没有密封好，结果过了些日子打开看，发现好象长大了些。”

“后来你密封好了，发现它又不长了，是不是？”

梁晶晶点了点头头，许韵之笑了。

“所以你思前想后，觉得这皮肤会长，是要在某种生态条件下才会发生的！你很想让它待在不密封的环境里，看它是不是象你所想的那样？”

“是的，我不敢擅自决定……”

“所以你今天故意请我喝酒，就想跟我说这个？”许韵之大笑：“狡猾狡猾地！”

“其实还不止这个……”梁晶晶微微红了脸，也笑了：“我还想，既然它能长，说明它有活性。如果适当加些营养液什么的，它会不会长得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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