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朝东走了二三里，但见暮霭苍茫，蝙蝠横飞，天黑之前赶不到东乡镇，待要寻找一个村庄歇息。

放眼望去，见前面炊烟袅袅，时而传来鸡鸣犬吠之声，红玉叫道：“前面就有一个村子！”

三个人加快了脚步，转过一片树林，山坳里果然现出七八户人家。

柴心怡道：“这个小村子不错，咱们就在这里歇息。”

运气还算不错，三个人一进村子，便遇到一个抱柴禾的大嫂，柴心怡当下说明情况，那大嫂见三个人模样俊美，衣装阔绰，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和小姐，便把他们让入房中，并为他们煮饭炖鱼。

三个人在此住了一夜，又走了两整天，这天上午终于来到东乡镇。

东乡镇位于大浪河的西岸，要去大杨庄必须乘船渡河。三个人都没吃早饭，又不知道去哪里乘船过河，决定先吃饭，顺便再向店家问问路。

三个人沿着街道朝前走，发现路北有座酒楼，叫作“浪河酒楼”。

此时还未到中午，酒楼里的客人较少，三个随便挑选一个单间，叫了四样酒菜。

屈含星对店家问道：“店家大哥，我们要去大杨庄，去哪里乘船？”

那店家一笑道：“客官，想要租船过河呀？这你算问着了！不瞒三位，最近这些日子官府封河，所有的船只都不许渡人，可我知道有一艘船还在渡人，要不要我把艄公邀来，你们谈谈价钱？”

屈含星道：“可以，我们吃过饭就想渡河。”

工夫不大，店小二领着一个艄公走了进来。

店小二嘻嘻一笑道：“艄公找来了，可惜他是个哑巴。我只能代替他说话了。客官若是搭客同走，要省钱很多，若是三个人包一艘船要花银子可不少。”

不等屈含星问价格，却见柴心怡白了他一眼，拿出一锭二两多重的银子往桌子上一抛，问道：“够不够？”

店小二连忙陪笑道：“够了，够了。”

那艄公行礼答谢，指着自己的嘴巴，嘶哑着嗓子啊啊了几声。接着他东比西指地做了一阵手势，柴心怡点了点头，也做了一阵手势，姿势复杂，话语不少，那哑巴满脸喜色，连连点头而去。

屈含星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柴心怡道：“哑巴要我们快点吃，现在河面上没有官府的巡逻船，时间长了，恐怕走不了。”

三个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胡乱地将碗中的米饭吃光，柴心怡低声道：“上船后注意一点儿，小心那哑巴一脚将你们揣到水里去。”

二人点头领悟，这才走出单间。

哑巴正坐在一张桌前等候。见三个人出来，急忙起身。

柴心怡口中咿咿呀呀，指手划脚地比划了一阵子。那哑巴也连比划带呀呀地说了好多，笑着当前引路。

三个人随着他来到河岸，见岸边果然停靠着一艘小木船，三人上了船，那艄公解开船缆，小船如箭，很快就到了河心。

柴心怡就坐在距离艄公的不远处，从包裹里掏出一块鹿皮，不停地擦拭着宝剑，那艄公比比划划，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话。

柴心怡不住地点头，宝剑还鞘，朝船篷里挪动了一下身子。

屈含星低声问道：“他和你说些什么？”

柴心怡道：“船家要我把剑收起来，躲进船篷里去，万一被官府的人发现了，闹不好要去坐牢。”

屈含星一笑道：“这艄公虽然不会讲话，但心眼儿却是蛮好的。”

小船继续朝前行驶，那艄公朝船篷里看了一眼，突然把手中的撑杆左右一点，船身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那艄公凶相毕露，厉声喝道：“你们就是杨家庄请来的救兵吧？大杨庄是去不了啦，都给我下河去喂王八吧！”

红玉两手抠着船舷，啊啊嚎叫，柴心怡早有所准备，却见她身如泥鳅，俯着身子向前一蹿，把手一挥，一道寒光奔着艄公的大腿横扫过去。

这宝剑吹毛利刃，虽是轻轻的一扫，但艄公的双膝均被切破一道寸许长的口子，他“啊”的一声痛叫，两手刚要去捂双腿，柴心怡飞起一脚，将他踹下船去。

那撑杆顺着船舷往下滑，不等入水，柴心怡一把将撑杆捞了起来。

那艄公虽然水性极佳，但双膝带伤，两腿不敢用力，两手猛力拍水，脑袋弹出了水面，柴心怡举起撑杆，照着他的头猛砸下去，那艄公“啊”了一声，朝下一沉，立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

双手乱抓，脑袋又浮出水面，柴心怡用长杆抵住他的脑袋，用力朝下一戳，那艄公又沉入水底。

小船顺流而下，距离艄公也越来越远。屈含星、红玉从船舱里爬了出来，拾起两块船板，用力拨水，费了好大得劲，这才没使船头调转过来。

柴心怡见那艄公伤势不轻，即使水性再好，要想游过一里多宽的水面好比登天，将撑杆递给了屈含星，命令似地喝道：“给老娘撑船！”

屈含星见她满脸喜色，逗道：“立功了，猪鼻子又插了两颗大葱。”

柴心怡摸了一下鼻子，一笑道：“这哪是葱啊，分明是一对象牙。”

屈含星只顾和她说话，小船又顺流而下，红玉急得拍船大喊：“船都跑到哪里去了！你们俩还在谈情说爱！”

屈含星急忙挥杆摆渡，可他掌握不好分寸，船头忽东忽西，好在柴心怡、红玉也帮着掌舵，这才没过远的偏离航线。

三个人同心协力，又朝前又划了一里地远。小船驶到了浅滩上，再也划不动了，三个人挽起了裤脚，丢弃了小船，蹚水上了对岸。

三个人恐怕后面有追兵，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了二三里。

三个人的确觉得累了，这才止住了脚步，坐在地上开始歇息。

屈含星喘着气道：“这次能平安的过河，全仰仗馨儿了。你是怎么知道那哑巴是官府的人？”

柴心怡跑得小脸通红，不住地喘着粗气，但还不忘了自己的神气，“嗐！我柴心怡是干什么的！大风大浪都不怕，何况一条小河流啦！十个哑巴九个聋，手语又不对，我能信他么！”

红玉也在一旁大赞其词。

屈含星瞧她吹嘘起来的样子更加可爱，决定给她搞个恶作剧，猛一回头，“呀”了一声，惊叫道：“妈呀！追来了！”

两个姑娘大惊失色，也不查看，起身就跑。

屈含星哈哈大笑，指着他们俩笑道：“好个大风大浪，一个惊吓，就吓成这等模样！”

红玉摩挲这胸膛，“妈呀，妈呀”的叫个不停。

柴心怡跺着脚，哭着奔向了屈含星，娇嗔地吼道：“死玩应！你都要吓死我啦！我非得掐死你不可！”向前一扑，将他扑到，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嘴巴，又掐又拧。

屈含星嘿嘿笑个不停，见她孩子般的神态，又爱又怜，一时激情难却，情不自禁地捕捉她的嘴唇吻去。

红玉急忙抬手捂脸，跺脚吼道：“你们俩羞不羞啊！检点一点行不行！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那！”

二人如梦初醒，颇为尴尬。就在抽离的刹那间，柴心怡挥手打了他巴掌，喝道：“兔小子，你又在占我的便宜！”

二个人从新坐了下来，屈含星正色地说道：“咱们快进村子了，要不要都起个假名字？”

柴心怡道：“我的名声也不响亮，就叫柴馨儿。”

红玉道：“我不过是个小丫鬟，更不用别名了，还叫我红玉。”

屈含星道：“你们不改，我得起个假名字。进村子之后，你们就叫我韩公子吧。”

柴心怡对这哥姓氏颇为不解，便问道：“为什么要姓韩？”

屈含星道：“因为我叫含星啊。”

柴心怡摇头道：“不好，不好，既然不随父姓也得随母姓啊，你就叫柴平安吧。祝你一切都平安顺利！”侧身躲开，咯咯地笑了起来。

“去你的吧！”屈含星推了一把，寻思了一下道：“诶！我娘姓杨，大杨庄多数都姓杨，到了大杨庄之后，你们就喊我杨平安。”

红玉道：“先别考虑这些了，村民们不定接受不接受我们呢！赶紧走吧，一旦官军发现死了人，还不得来大杨庄全面搜查呀！”

屈含星不由得一阵担心，忖道：“我此番前去，会不会给这一带村庄带来灾难？”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背起了包裹，带着沉重的忧虑，朝前走去。

仲春时节，乡村的原野是美丽的。日光明媚，广阔的田野里总有三三两两的农民在田地里辛勤地劳动着。

然而，这里的旷野是荒凉凄凉的。蒿草横生，一望无边全是荒地。田地里满是包花花的高粱和玉米茬子，一点也没有春播的迹象。

除了蒲公英上下飞舞的绒花和几只飞来飞去的乌鸦之外，一无所有，一阵冷风吹来，使这凄凉的四周更加愁惨了。几株被战火烧焦了的柳树，摇晃这枯枝，带着不可思议的愤怒，仿佛要恐吓追逐什么人似的。

屈含星久战沙场，对这种景象颇有见识，沉声道：“两天前，这里经历过了搏杀。”

红玉道：“不能吧！杨大哥怎么没有说过？”

屈含星道：“一定是在他刚刚走后不久，官兵就来这里镇压，不然哪有这等景象？那艄公怎么又会知道我们是请来的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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