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柴心怡一夜未睡，她敞开了窗户，躺在窗前的竹床上，仰望着的夜空。朗朗明月，听着虫声呢喃，以及红玉轻微的鼾声，她仿佛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春季的正午，那时她才十二岁。

那天母亲带她在甘州大街上游逛，发现路边的大槐树下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的身前零落地摆放着五块各种颜色的小石头。

柴心怡问那女子在干嘛呢？那女子微微一笑，说在算自己的姻缘。柴心怡问她，姻缘可以算出来吗？

那女子说，万事皆有天定数，一切皆为命安排，那姻缘在一个人的命中，当然就可以算出来了。

那女子让柴心怡挑选两块石头，然后丢在一个盛满清水的碗中。

柴心怡带着好奇之心，随手拾起一块红石子和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石子丢入水碗里。

那女子看了看水碗里石子，又凝视着她看了许久，这才对她说：“你的姻缘属于第一个压伏在你身子上的第一个陌生人男人。”

她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决计不会喜欢上欺负我的男孩子，那女子哈哈一笑，起身就走了，这句话十八年来她从未明白。

直到十八年后的昨天，当她看到“九月照霓虹”的一刻，才恍然想起屈含星为了救她，飞身将她扑倒，压在她身上的那一刻。

夜深人静的时刻，这句话突然响彻在她的脑中，记忆从未如此时这般分明。她的心猛地“砰砰”狂跳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枕头上。

自言道：“难道我的姻缘当真属于这个风流多情、绯闻满天飞的屈含星么？但此时此刻，他又去了哪里呢？如果他找到颜蓉的尸体后，顺路回到了羌地，然后和他的未婚妻查妮尔结婚该怎么办？

一念及此，她的心情由起初的记挂与期待，陡然转至为害怕与失落。十八年来，她从没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心，如今倒好，竟然为一个情种而意乱神迷。

她再也倒不住了，悄悄地走到书案前，拿起笔来，给红玉留下寥寥数字：红玉我走了，告诉所有人，不必惦记我。我先到石门山，随后去找屈含星。

然后，卸下钗环，依旧女扮男装，佩好了宝剑，带上一个小包裹，蹑足走出了寝房。她来到马棚前，牵过自己那匹汗血宝马，然后打了一声呼哨，一只猎鹰展翅飞来，落到自己的肩头上。

柴心怡飞身上马，出了庄门，径直朝西南方向奔去。

这边柴姑娘为他牵肠挂肚，千本部落那边还有一个姑娘为他哭断了柔肠。

屈含星独自离开羌地这件事情只有解奎知道。他临走时还一再嘱咐解奎，要他严守秘密。解奎也出于好心，倘若查妮尔知他上路不久，定会带人去追他。

屈含星把颜蓉早已视为妻子，倘若被查妮尔等人强行带回，他一定会愧疚终生。因而他没敢透露出半点北归的消息。

昨天，屈含星一整天也没回到自己的住处。查妮尔就派仆人古泰去寻找，后来得知与解奎在饮酒，查妮尔也就没有多想。

解奎夹在二人中间，他十分为难，昨夜他一夜未睡，心里一直在想：“屈少爷是归元国通缉的要犯，他孤身前往，万一撞见煞女帮的人怎么办？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给查妮尔吧。”

次日一早，天还刚蒙蒙亮，解奎就去了查妮尔的住处，直接把屈含星留给查妮尔的那两张纸条交给了仆人古泰。

古泰叫开了小姐的房门，见到查妮尔急忙施礼道：“老奴给小姐请安了！”

查妮尔道：“免礼，一大早有事吗？”

古泰道：“回小姐的话，屈少爷昨晚与北方来的一个伙计回归元国了。这是解头领送来的纸条，要不要见见他？”

“什么！他走了！”查妮尔一把夺过他手中两张纸，看了看，见是一张财物清单，是留给父亲丹德烈的。

另一张是写给自己的一封信，信写的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

亲爱的查妮尔，颜蓉姐姐有难了，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必须去寻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查妮尔看完留言后非常气愤，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骂道：“屈含星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王八蛋！我非得杀了你不可！”

骂完，一脚把桌子踹翻在地上，大声嚷道：“我要见解奎！”

解奎被让到客厅，当下就把昨天晚间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查妮尔听完，心中登时如被霍然抽空，森冷疼痛，弯腰蹲在了地上。

罗兰劝道：“小姐不要生气，屈少爷一定又着急又难过，这封信一定是在匆忙之下写下的。你想一想，少爷一直都把颜蓉视为他的妻子，先前以为她不在人世了，这才把感情投入到你的身上。本来他就很愧疚，如今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痛苦、能不难过吗？”

查妮尔抱着脑袋哭着说道：“我恨他，我也是担心他！盗马贼个个凶残强悍，就算他找到了那个女人了，他单枪匹马的，不但救不出人，说不定连性命都得搭上。”

卓玛道：“屈少爷已经走了一整夜，要想追回来是不容易了，不如咱们去找范头领，与他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解奎道：“你们先准备一下，我也回去准备准备。”转身就出去了。

三个女子换上一身冬装，直接来到帐篷区。刚刚走进帐篷区不久，只见解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背弓带箭，腰间悬挂着腰刀，全身一副武装，好像是要去远征似的。

卓玛笑着问道：“解大哥，你怎么这身打扮？”

解奎坐在马上抱拳道：“我怕小姐北上，故此准备妥当，如有吩咐，解奎愿意随同出征。”

查妮尔道：“还是先听听二师傅的想法再做决定吧。一起过去吧。”

范天虎、刘大贵的帐篷就在山下，他们很快就到了他们的帐篷前，解奎对里面喊道：“范大哥，范大哥，你们起来没有。”

这些日子里，范天虎闲着没事，整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天还没有大亮，外面天寒地冻的，所以倒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也没有起床。忽听解奎的喊声，他急忙穿上了衣服。

帐篷门一开，两个仆人迎了出来，见大小姐到来，急忙弓着身子把他们请进了帐篷。

范天虎来到客厅，见四人表情凝重，便问道：“怎么啦？一大早来找我，一定有什么大事吧？”

还没答话，查妮尔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范天虎愣住了，问道：“哭什么，出什么事了？”

当下解奎就把北方来人，颜蓉在泉溪村被掠，随同被杀；屈含星得知此事后就北上去找颜蓉。他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讲了一遍。

范天虎听了，脑袋“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拍着大腿道：“赶紧把刘大贵找来，解奎，咱们哥三个赶紧去追他。”

说完，转身走出了帐篷，对着刘大贵的帐篷大声喊道：“大贵！大贵！赶紧过来一下，有大事商量！”

两顶帐篷相距不到两丈远，过了半晌，刘大贵才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慵懒地问道：“一大早吵吵喊叫的，有啥急事吗？”

解奎当下就把屈含星北下救人的事情讲了一遍。

只听刘大贵埋怨似的道：“这小少爷可真是的！闲着没事救什么人？害得我连清福都不能享。”

范天虎一听这话，立刻就火了，指着刘大贵道：“好好好，有你五八，没你四十，我和解奎兄弟去找少爷，你就在家享清福吧！”

查妮尔道：“我也要去。”

范天虎道：“路途遥远，北方又冷，你就不要去了。”

查妮尔坚定地说道：“不，我一定要去！含星是我世上最爱的人，无论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罪，我都无怨无悔，哪管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大家伙都凝视着她，无法说话，无法思想，完全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里。

罗兰道：“我也去，我要保护小姐。”

卓玛道：“小姐，更不能少下我，我和罗兰永远伴小姐左右。”

刘大贵对卓玛仍是痴心一片，尤其这段时间在查妮尔的撮合下，卓玛似乎有一点点的动心。

刘大贵见卓玛要去，也滋滋扭扭地说道：“既然我家里人要是去，那我也得去。卓玛没有人保护那哪能行！”

“谁和你是一家的？！”卓玛用愤怒的目光怒视着刘大贵，使得他不得不低下头来，不敢与她直视。

只听卓玛怒道：“像你这样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于自己兄弟情义不顾的人，也配和我走到一起？”

刘大贵咧了咧嘴，嘟囔道：“我不都是为了你吗？”

卓玛向前一踏步，指着他的脑袋厉声喝道：“刘大贵，别以为那天我打你几鞭子，你就觉得我和你订婚了，其实我早就向长老们说明了一切。后来在大小姐和屈少爷的一再说合下，我隐隐动了与你和好之意。

“此后，你一见到我，就说些用不着的，我碍着小姐和少爷的面子上，也就没有怒怼你。从现在起，刘大贵，你胆敢再喊我一声‘屋里人’或‘我家人’，小心我用木棒打爆你的头！”说完，怒气冲冲地地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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