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捧起屈含星的脚踝，一拽一扭一推，手法十分娴熟，虽然用时很短，但还是痛得屈含星啊啊直叫。

那少女道：“好了，好了，看你这个怂样真不该管你，叫你疼上八十天八十夜我才解恨呢！”她声音清脆动听，虽是生气骂人，也如山泉春雨，叮叮咚咚。

屈含星陡然一惊：忖道：“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柴心怡呢？莫非是她化装成这个样子？”

他双手拄地，刚想坐起来，却听那少女喝道：“别动！你身上有许多红伤，若不及时敷药，你就杆儿屁朝凉了！”

说话间，用力一摁他的腰，痛得屈含星呲牙咧嘴，痛楚地叫道：“你怎么这么狠呢！”

那少女哧哧而笑，耐心地帮他解开身上的纽扣，将他身上的皮袄和袍子脱了下来，见衬衣与伤口都粘在了一起，诶呦了一声，随即又把皮袄披在他的身上。

她寻思了一下，在沟底找来一块既光滑又平整的大石头，用清水洗净，搽干后，由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来。

展开一看，里面尽是草药，她取出几味草药和几样虫药，放在一起研磨成粉状，一起倒入饭碗里，然后拿起一个小瓷瓶，朝碗里滴入无数滴淡黄色的液体，搅拌均匀，送入屈含星的口中。

刚一入喉，体内寒意也瞬息转暖，身上的疼痛也逐渐的减轻。

屈含星笑道：“姑娘，你妙手回春，一定是……”

那少女双眉一立，厉声喝道：“你少和我嬉皮笑脸的！口甜如蜜的男人多半没有好人！”说话间，缓缓地将身上的外衣掀开，当下查看他的伤口。

屈含星身上的红伤很多，衣服都粘在了伤口上，她试探地撕扯了几下，痛得屈含星诶呦诶呦的直叫。

那少女挥手打了他一巴掌，喝道：“叫什么叫！把嘴给我闭上！”

由包裹里取出一把小剪刀，将伤口附近的衬衣剪开，拿起药瓶，将药水滴在伤口上，等布块软化后，在一块一块的揭了下来，涂抹一些草药，又将衣服给他穿上。

那少女道：“你大腿上的伤极为严重，如不及时医治，就会发炎高烧，在这冰天雪地的大山沟子里，不被冻死也得被野狼吃了。你就咬咬牙，把裤子脱下来，自己上药疗伤。”

药效极佳，屈含星居然能坐了起来，等那少女转过头去，屈含星这才将身上的棉裤脱下。但见大腿的外侧血肉模糊，他用药水软化后，扯下粘在伤口上布条，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一道刮伤，伤口足有四寸多长，肉皮外翻，颇为吓人。

屈含星敷完药，想扯一块布将伤口包扎一下，便对那少女道：“姑娘，你在我袍子上扯下一块布来，帮我把伤口包上。”

那少女猛一回头，倒吸了一口气，叫道：“我的娘啊！这么大的伤口包扎一下就能了事了么？送佛送到西，救人救个活，今天我丑娘就破例帮你一次吧！”

她盘腿在他身边坐下，冷言冷语地说道：“告诉你，给我挺着点！如果你敢像猪一样的乱喊乱叫，我就叫你痛不欲生！”

屈含星见她说话恶言恶语，做起事来却是异常的认真，目光闪闪，得意而笑，似是十分欢喜。

那少女猛一抬头，见他笑看着自己，开始狂怒厌憎了起来，用剪刀在他伤口上点了一下，痛得屈含星抱腿大叫。

那少女喝道：“把眼睛给我闭上，再看我一眼，我就把你的腿剁下来，免得你四处招花惹草。”

屈含星见这臭丫头喜怒无常，不敢在看她一眼，急忙转过头去。

那少女道：“伤口愈合倒是易事，把草药涂抹在伤口上，再用酒火烧烤一下就没事了，不过疼痛钻心，你必须要挺住。”

屈含星道：“来吧！我能挺得住！”

那少女将药面倒在翻开的伤口里，倒上少许的酒，再把一根用酒泡制的棉条放在伤口上，用火点燃。蓝色的火焰在伤口上嗤啦嗤啦直响，随着火焰烧灼，伤口伸缩变化，瞧起来诡异至极。

屈含星面色苍白，大汗淋漓，虽然疼痛欲死，但他咬牙不发一声。双手抓着地面，十指完全抠进地里。后来终于挺熬不住了，晕了过去。

那少女抱着他的头，哭声叫道：“你可不能死啊！”

过了片刻，屈含星呻吟了一声，徐徐张开了眼睛。两眼有如幽潭，满是痛楚的神色，低声道：“我……我还活着？”

那少女咯咯笑道：“好儿子……你可算是醒了！方才我也害怕了，来，吃点东西吧！”

打开篮子，拿出一块大饼给他吃。屈含星饥饿已久，拿起饼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喝了一碗水，有吃了两块大饼，饥饿这才得到了缓解。

他仰靠在石壁上，拱手行礼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请问您尊姓大名，家住何方？”

那少女一笑道：“我生下来就没名没姓，因为我长的丑，所以人们都叫我丑娘。以后你也叫我丑娘吧。”

“丑娘？”屈含星寻思了一下道：“丑娘的名字不好听，我还是叫你丑儿吧？”

那少女立刻恼怒了起来，照着他的大腿就蹬了一脚，嚷道：“你是我什么啊？给我乱改名字！”

屈含星“诶呦”了一声，捂着大腿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我就以后就唤你丑娘。”

丑娘咯咯笑道：“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好儿子，这就对喽！以后你就喊我丑娘，直接叫我娘也行啊！”

屈含星不禁一怔，从她方才的神态和笑声中仿佛看到了柴心怡的身影，脱口叫道：“心怡！”

丑娘立刻把脸一沉，抬脚要踹他的大腿，指着他骂道：“你这没有良心的东西！有个娘还不够，心里还惦记着什么新姨，我问你，你和那个姨是什么关系？”

屈含星生怕她再踹自己的大腿，连忙朝后面躲了躲，解释道：“不是姨娘的姨，你的神态和笑声特像我一个小妹妹，她叫柴心怡。”

丑娘将腿收回，一笑道：“你对她的笑声记忆得如此深刻，一定是特别的喜欢她吧？”

屈含星点头道：“她冰雪聪明，学识渊博，和你一样刁钻，特喜欢捉弄人家。所以我才脱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丑娘又问道：“你对柴心怡只是喜欢，难道就没有一点的爱意么？”

这丑娘脾气古怪，若是承认或是否认都可能惹她动怒，闹不好又会踹我一脚，于是，便模棱两可地说道：“我们刚刚认识不久，还谈不上爱，即使有，那也是蜻蜓点水的那种。”

丑娘哼道：“我看你就是一个花心很重的臭男人，对谁都可以动蜻蜓点水之爱，像你这种人薄情寡义之人，就该坠下山崖，一下子摔死！”

屈含星苦着脸道：“你干嘛要诅咒我呀？”

“我诅咒你怎么啦！”丑娘把丑脸一沉，抬腿要踹他，吓得屈含星连连后退。

丑娘由怒转喜，哈哈笑道：“就这怂样做下人都不用，还蜻蜓点水呢！”

屈含星见她喜怒无常，索性再也不敢与她说话。

坐卧了甚久，又在野外，即使天阳光充足，仍觉得很冷。他很想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免得血脉瘀滞，造成严重的后果。

于是用一条腿撑起了身子，一手搬着石壁，咬牙切齿地往起爬。可石壁光滑，手上抠握不住，又滑落下来，单腿难以支撑，又坐了回来。

那少女不但不帮忙，还幸灾乐祸地咯咯而笑。

疼痛钻心，屈含星满头是汗，瞥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善良中的邪恶。”

丑娘反驳道：“你真个没良心！我好心救你，你却骂我邪恶！篮子里的东西是送给我爹爹的，他天没亮就上山去打猎，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不知会饿成啥样！我把食物给了你，你还骂我邪恶，我图个啥呀！”

飞起一脚，将篮子踢出洞中，篮子里的大饼都飞了出去。她掐腰而立，吼道：“我宁愿拿面饼去喂狗，也不给你这个无情无义、没有良心的东西吃！”

屈含星见她真的动怒了，生怕她一走了之，抛下自己不管，连忙软语哀求，赔礼道歉。

丑娘听他赔礼道歉，索性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道：“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下你的？我干嘛要这么贱啊！”

屈含星笑道：“好啦好啦，我又没说你什么，瞧你哭的！一会儿眼睛都哭成烂桃子啦！”

丑娘破涕为笑，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他道：“好啦，不和你玩了！你自己倒在窝里趴着吧！姑奶奶回家吃野味去喽！”

柳腰一扭，走出洞穴，拾起篮子，朝北走去。

屈含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凄凉，心下暗自后悔，忖道：“我明明知道她喜怒无常，干嘛还要说这句话？”

正在懊悔之时，却见丑娘蓦地转过身子，冲着他嫣然一笑道：“儿子，别乱动，我回家给你找双被子，在给你煮一碗热粥来，给你暖暖身子！”

屈含星听了，高兴不已，顺情说道：“我就知道姑娘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多谢了！”

丑娘呸道：“嘴抹花蜜，多半不是好人！”

屈含星哧哧而笑，再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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