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彩云脑袋发昏，扶着旁边的桌子喘着气。

这就是她辛苦教养出来的儿子！这就是她未来的希望！

她天天熬夜刺绣，十指上的伤口好了又添，添了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从来不提家里的事情，只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却教养出这样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她辛苦守寡，过着清苦的日子，又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逆子！逆子！”方彩云绝望，痛苦，失望，最后只化为这两个字。“我宁愿乞讨，也不想生下你这样不知感恩的逆子！”

甄华启薄凉地看着方彩云，嗤笑道：“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做你的儿子。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妇人，用着我爹留下来的银子，还说自己多辛苦似的。你不过给我洗衣做饭，这些粗活儿随便请个老婆子就能干。你要是觉得辛苦，把银子留下来，你回你娘家去。”

“我早说过，你那个死鬼爹的银子早就花光了。现在你吃的用的全是我辛苦赚得的。你明年的束修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要是觉得你娘丢了你的脸，以后你自己去赚银子。不要让你这个没有本事的娘再为你做牛做马。”方彩云冷冷地看着甄华启说道。

“你说我爹的银子花光了就是花光了吗？一直是你藏着我爹的银子。说不定藏着不打算给我用呢！”甄华启冷道。

“你……你不相信就算了。”方彩云觉得喉咙里已经有股腥味。只怕下一刻她就要吐血了。“你要是觉得过得不痛快。等你成了亲，我们就分家。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方彩云这样说着，心痛如绞。那是她辛苦生出来的儿子。相公死后，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现在才知道，一切全是假的。

“行！银子拿出来！”甄华启满不在乎地说道：“别说没有银子。你不交出来，我亲自找出来。”

甄华启说完，马上在房间里乱翻。从大堂到卧室，每个房间都找遍了，衣服扔了一地。然而正如方彩云所说，根本没有银子。

他不死心！每个月从方彩云的手里得到不少银子，他不相信没有银子。方彩云说银子是她赚的，他才不会相信呢！她平时衣服光鲜，戴着不错的首饰，一看就是享福惯了的。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她在用刺绣辛苦赚钱。

甄华启气得摔了不少东西。家里的茶具，碗，以及易碎的花瓶碎了满地。

方彩云心如死灰，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就算阻止有用吗？他现在已经疯了，越劝他越会助长他的气焰。

摔吧！心都死了，东西摔坏了有什么关系？这个家早就应该毁了。

“你身上的荷包呢？”甄华启走向方彩云，从方彩云的腰间取下荷包。他打开荷包，看见里面只有三两银子，刚有几分喜色的脸再次黑了下来。他瞪着方彩云，冷冷地说道：“就这点银子够什么？你是铁了心想跟我作对是吧？不过头上的金簪值点银子，你这么大年纪戴这样的首饰也没用，还是交给我去换点银子使。”

他直接拔下方彩云头上的金簪。拔完后还觉得不过瘾，又取下她耳朵上的耳环以及手腕上的金镯子。

这是方彩云全部的家当。然而她没有阻止。那些东西早晚也会保不住，他想拿就拿吧！只是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给他了。

甄华启终于走了！

方彩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过他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满地的狼藉就像她的人生，悲剧，惨剧，闹剧……

她趴在桌上，呜呜地哭着。眼泪就像没有断线的雨水，抹了又出，出了又抹。她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那一刻，她好想回到小时候。虽然那时候贫穷，但是日子过得舒心惬意。自从嫁人后，她的生活越过越苦，就像黄连有苦说不出。

方彩云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房间没有整理，肚子咕咕地叫，昨天的悲凉再次浮现在心头。

“哎哟，我说方夫人啊！你家遭贼了吗？”王媒婆走进来，看着满地的碎片说道：“啧啧，太浪费了。这么多好家具。”

方彩云看见王媒婆那张脸就觉得烦。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王媒婆走进来，她觉得烦燥，便吼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王媒婆僵笑道：“方夫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不是你让我去向朱家提亲吗？朱家已经答应了。我来给你报喜。”

方彩云冷嘲地笑了笑。提亲？那样的好儿子还为他提什么亲？既然他看不上朱家，就让他自己去讨媳妇吧！

只是这样想着，还是觉得不忍心。

那是她的儿子啊！

哪有做娘的不管儿子的？

辛苦了这么多年，看着他从襁褓中慢慢长成男子汉，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就算心里再多的埋怨，那也是有感情的。

冷静下来的方彩云像无数母亲那样开始为儿子的‘罪名’开脱。她又开始想，或许启儿昨天不太开心！他不是故意忤逆她这个娘亲的。毕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发过脾气。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

“方夫人……方夫人……”王媒婆叫唤方彩云。“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下定还是什么？”

方彩云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的王媒婆，皱眉说道：“先缓几天。我这里遭了贼，还得整理几天。”

“对方还等着呢！”王媒婆皱眉说道：“你好歹说句话。”

“以后再说吧！我有些累了。”方彩云无力地说道。

对甄华启的埋怨减少之后，方彩云就像被别人抽走了灵魂，整个人透着烦燥和无力。

王媒婆见她的样子，有些不痛快。她一大早去朱家说了这件事情，好不容易有个好消息，想要讨点赏钱，结果方彩云用一张臭脸对着她。她辛苦跑这一趟，连杯茶都没有。这家人真是太抠了！早知道这样，她也不用跑得这么快，先晾他们几天再说，让他们着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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