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监扃舍斗(1/2)

作品:《死亡通知单

经过一天的休养,杭文治的身扃体已无大碍。在监扃区医院享用了一顿营养晚餐之后,他被送回了424监扃室。

四监扃区的中队长张扃海峰亲自执行了这次押扃送,到达监扃室之后,他让手下先把杭文治和杜明强留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踱到了监扃室里。

平哥等人立刻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喊道:“管扃教好!”

张扃海峰扫视着那几个家伙,暴喝一声:“好?好个屁!”

平哥等人感觉到空气中的压力,一个个噤若寒蝉。小顺更是深深低下了头,连正眼都不敢再抬一下。

“三更半夜的被电扃话叫醒,连觉都睡不了,还怎么个好法?!”张扃海峰又向前走了两步,扯着嗓门咆哮道,唾沫星子都快要溅到平哥等人的脸上。

张扃海峰声音虽然大,但他只是在强调觉没有睡好,言辞中并未涉及关键的要害,这让平哥品出了一些意味。后者便把眼睛微微一眯,斟酌着凑上话儿:“张头,那个新收头天晚上就自扃杀,这谁能想到呢?不光您没睡好,咱们兄弟几个也是累了一夜啊,现在这么站着,虚得腿肚子都打瓢呢。”

“你们也知道累?”张扃海峰斜眼睥睨着平哥,收起嗓门冷语威吓,“知道累就少给我折腾!”

“我们哪敢折腾?以后哥几个轮流值班,一定把那个新收照看好。”平哥顺坡下驴,积极表明了态度。黑子等人也赶紧跟着点头附和。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把人交给你负责,如果以后再出什么状况,我唯你是问!”张扃海峰逼视着平哥,阴沉沉地说道。

平哥倒也镇得住,泰然一笑说:“您就放心吧。我保证他连一根汗毛都少不了。”

张扃海峰对这样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他紧绷着的面皮慢慢地松扃弛下来,竟似露扃出了些许的笑意。平哥等人的神扃经便也跟着放松了,但就在这当儿,张扃海峰却又忽然瞪起眼睛,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这次的事情我都给你们记在账上,以后有收拾的时候!别以为你们谁都不开口,我就只能装瞎作哑!”

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其中的含义也清晰得很:这次因为没人出来说明真扃相,自己没理由下狠手,但这笔帐却是要记下了。以后一旦被抓出茬儿,那就得新帐旧帐一起算个明白!

平哥仍然在陪着笑,但笑容却已经僵硬了很多。迎着对方犀利的目光,他只觉得脸上热扃辣扃辣的,像被针扃刺着一般锐痛难耐。

张扃海峰就这样瞪着对方,直到平哥终于忍受不了低下头去,他这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监扃室。

平哥等人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敢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而在门口等待的杜明强却是另外一副愉快的心情。他竖扃起耳朵听到了屋内的那番对话,知道杭文治的安全状况今后将大大改善,至少那几个家伙在一段时期内是不敢再折磨他了。

“还不赶紧谢谢管扃教。”眼见张扃海峰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杭文治却还木愣愣地傻站着,杜明强忍不住轻声提醒了对方一句。

杭文治幡然苏醒,向着张扃海峰一鞠躬,说了声:“谢谢管扃教关照。”仓卒之间动作僵硬滑稽,像是影视剧中被刻意丑化过的日本鬼扃子。

“行了行了。”张扃海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也给我好自为之吧。”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张扃海峰说话时目光却只盯着杜明强一人。后者则嘿嘿一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懒散劲儿。

张扃海峰不再搭理他们,只对自己的下属吩咐了一句:“押进去。”说完便迈着方步离开。留下来的管扃教把杭文治和杜明强送进监扃室,随后也落锁离去。

“哎呀,又可以睡觉罗。”一进屋杜明强先撑了个懒腰,然后便扶着床往自己的上铺爬去。

黑子不屑地撇出一句:“真他扃妈扃的猪。”

平哥却对杜明强视而不见,只是对着杭文治说道:“嗨,你今天可爽了吧?又是睡软床又是吃小灶的。我们哥几个可就惨了,在这号扃房里提心吊胆地憋了一天。”

听到这样揶揄的话语,杭文治心中愤扃恨交加。不过白天杜明强已反复叮嘱过他,回监扃室之后一定要克制忍耐,否则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所以他只是咬着嘴唇回视着对方,并不言语。

因为丢扃了眼镜,杭文治现在看东西的时候不得不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也因此显得朦胧而迷离。小顺看着他这副模样,便坏笑着讥讽道:“嘿,眼镜蛇变成瞎家雀了。”

“这小子梗是梗点,嘴门子把得倒还严实。”阿山算是帮杭文治说了句好话。

平哥也点点头,抬手冲着杭文治指点着说道:“算你小子聪明。你知道不?这号扃子里头最大的忌讳就是在管扃教面前告密!你如果敢瞎说,那兄弟们吃的苦以后都得加倍算在你头上!”这番话透着狠劲,明面上是在夸对方,实地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恐扃吓和威胁。

杭文治愣了片刻,像是要找些词儿回敬对方,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他坐到了自己的床铺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张扃海峰之前的警告起了效果,平哥等人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他们凑在一块玩了会牌,等到熄灯之后便各自洗漱睡了。

这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早晨六点,监扃舍里的灯亮了起来,同时铃扃声大作。各监扃舍的犯人们从梦中被唤扃醒,一边抱怨着还没睡够,一边争先恐后地起床往卫生间赶去。424监扃室里要数小顺的动作最为麻利,他第一个跳下床帮平哥打好了洗漱用水,又挤好牙膏送到了对方床前,然后自己排在黑子和阿山身后等着洗漱。杭文治不愿和那几个家伙凑在一块,就在床扃上多呆了一会。和他同样不着急的还有杜明强,不过后者主要的目的是想多睡一会,监扃区内已经喧嚣一片了,他却还在悠然自得地打着呼噜。

大概二十分钟后,有管扃教人员来到监扃区,挨个监扃室地打开牢门,同时拿着犯人名单点名核查人数。杜明强这才下了床,和杭文治一起挤在水池边草草地洗了两把。

今天是工作日,整个监扃区四百多号重刑犯在点名之后全都来到楼下大厅集扃合。到了六点三十分,六个管扃教人员押扃送着这些犯人来到监扃区食堂集体用餐。

早餐的时间很短暂,六点五十分,犯人们离开食堂,被监送到不远处的一幢两层小楼,这里就是四中队的工作区了,犯人们每周有五天的时间要在这幢小楼内进行劳扃动扃改扃造。

四百多号人被分到了六个大厂房扃中,每人一个小桌作为工作台,七点钟的时候,一天的劳作正式开始。

昨天在医院休息的时候,杭文治已经听杜明强介绍了有关劳扃动扃改扃造的相关情况:

同一个厂房的劳作人员被编为同一个班组,配备一个管扃教监扃督劳作。同时还会有一个犯人作为班长协助管扃教的工作,这个“美差”通常都是由通了门路的关系户霸占着。在班组之下,又按照宿舍关系分成若干个小队,每天的劳动任务被平均分配到各个小队的头上。而在同一个小队中,劳动任务再细化到个人的配额时,则完全是由“小队长”来说了算。

杭文治所在班组的带班管扃教姓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瘦干男子,平时不爱说话,一般不会主动给犯人找茬,但据说一旦脾气上来了也非同小可。协管“班长”是个经济犯,以前据说某个银扃行的小领扃导,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的,其他犯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大馒头”。仗着自己在外面有点门子,加上以前当领扃导当惯了,大馒头还真把自己这个“班长”当盘菜,动不动对别人吆五喝六的。不过大家都不太看不起他,若不是碍着管扃教的面子,他这只“馒头”恐怕要三天两头就被揍得发酵一回。

在犯人中真正有实权有地位的还是各个宿舍的“小队长”,那些人一个个都是能服众的“大哥”级狠角色。杭文治原本猜想四二四监扃舍的队长一定是平哥了,可到了劳动现场之后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杜明强,这个新收就交给你带着吧,今天你们俩的任务是俩百个,有问题吗?”待众人坐定之后,站出来发号施令的人是黑子。他的语气硬扃邦扃邦的,根本没留出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杜明强无奈地苦笑着,应了声:“没问题。”杭文治则是一副释然的表情,能和杜明强分在一组,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

黑子又继续分扃派道:“小顺,你年轻,手脚麻利,也拿一百的任务吧,阿山,你八十个,剩下的我和平哥分着。”

小顺利落地“哎”了一声,好像很积极的样子。阿山则什么也没说,只管自己一个人忙活去了。

“赶紧动手吧。”杜明强拉了把懵懵懂懂的杭文治,“完不成任务的话,晚饭都吃不上呢。”

杭文治有些摸不着底细:“俩百个很难完成吗?”

杜明强撇撇嘴道:“每个小队每天的定额是四百五十个,咱们俩人就占了将近一半。你还是个啥也不懂的新手,你说难不难?”

杭文治眨了眨眼睛,很快算清了这笔帐。一共四百五十的任务,自己、杜明强、小顺每人一百,阿山八十,敢情黑子和平哥加一块才承担七十,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要转头向那两个“闲汉”白上一眼。

杜明强这时已经把自己的凳子搬到了杭文治桌边,见到后者忿忿不平的表情,他“嘿”了一声说道:“你不用看他们——平哥肯定不会自己动手的,黑子是他的亲信,能承担七十的任务已经不错了。”

果然,平哥只是抄着手,根本没有要干活的意思。原来“队长”黑子只是他的管理工具,在这个监扃舍里仍然是平哥独享着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

“他们这样欺榨同舍,难道管扃教不知道吗?”杭文治压低声音抱怨道。

“管扃教知道也不会过问的,他们也需要这样的人。”

杭文治挑扃起眉头看着杜明强,好像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后者只好又继续解释说:“像平哥这样的角色能够镇得住同监扃舍的其他犯人,管扃教就利扃用这种人对犯人们进行管理,同时也会默认他们的一些特扃权。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什么公平、道理是行不通的,这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扃会,有它自身的运行规则。”

杭文治点点头,他也不是笨人,对方只需略略一点,他便能想通其中的玄机:这里的犯人哪个不是刁蛮难缠的主?只有以暴控暴,让平哥这样的人发挥出管理作用,才能形成一种相对稳定的局面。如果搞什么民扃主、公平,那肯定得乱套不可。

“别瞎琢磨了,赶紧干活吧。”杜明强再一次提醒杭文治。同时他把自己的劳动用扃具也搬到了这张桌子上,记有一大叠硬纸,一卷编织绳,一枝铅笔,一个卷笔刀、一把木尺、一个剪刀和一瓶胶水。

监狱里的劳动项目并不确定,一般取决于外联的管扃教能接来什么样的活。最近一段时间四监扃区的劳动任务是制扃作硬纸袋,就是很多商场里的购物专柜会免扃费赠送的那种盛装小件的手提袋子。

杜明强自己先制扃作了一个纸袋,借此给杭文治讲解了整个制扃作的过程:先按照特定的尺寸要求用铅笔在硬纸上画好制扃作线,然后用剪刀剪开,折好并用胶水粘起来。

接下来就要到打孔机那里去打孔,打孔机没个车间配备一台,由专门的技术犯人操作运行。

打完孔之后,在孔眼中穿上编织绳作为手提装置,这样一个硬纸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完成这样一系列的工作,一个熟练的犯人扃大概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手脚笨拙一点的则要七八分钟甚至更长。

“你试试吧。”做完示范之后,杜明强冲杭文治努了努嘴。他自己则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准备给对方计时。

杭文治拿起发给自己的那支新铅笔,塞到卷笔刀里转了十来圈,然后左手抓过木尺就在纸板上比量起来。他的落尺极准,几乎不用调整右手的铅笔就直接画了上去,动作娴熟无比。

“嗯?”杜明强一见这副架势禁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以前干过这活?”

“我是搞设计的啊,整天都画工程图,画这个还不是小菜一碟?”杭文治说话间动作不停,很快就在纸板上把基准线画了个清清楚楚,然后他很潇洒地把铅笔叼在嘴里,又换上剪刀开始裁剪。

“对了对了,我倒忘了你原来的行当。”杜明强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同时心中颇为欣喜。要知道这制扃作纸袋最重要的步骤就是画基准线,杭文治视这个环节为拿手小菜,那无疑将极大地提高他的工作效率。

果然,一个纸袋做完,杭文治只用了五分半钟的时间,这对第一次上手的新人来说可称是个了不起的成绩。杜明强咧开嘴,神情大悦:“行了行了,本来我还发愁会被你拖了后腿,现在看来,嘿嘿,你比我做得还快呢!”

杭文治也笑了起来。自从他进入扃监狱之后,这还是第一次露扃出如此由衷的笑容。能得到杜明强的赞赏似乎令他非常高兴,或许是因为对方帮过他一次,而自己总算找到了某种能够回报的方式吧。

“得了,我不跟你废话了,咱们都抓紧干活吧。”杜明强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座位,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后他又叮嘱道,“这些工具你可得保管好了,丢失工具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杭文治点点头:“你放心吧,我这个人不是马大哈。”

杜明强继续“尤其是铅笔,绝对不能丢扃了,最后不能用的铅笔头都得交回去。”

“铅笔头还得交回去?”杭文治咂着舌扃头,“这也太抠了吧?”

“不是抠不抠的问题,是为了安全。”杜明强郑重其事地说道,“这里到处都是亡命之徒,一个小铅笔头都能成为伤人的凶器!”

“哦。”杭文治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当铅笔削尖了之后确实是可以伤人呢,而在这样的敏扃感区域,对这种危险物品的管扃制一定要非常严格才行。他回想起监扃舍里配发的牙刷都是短短的手柄,柄头圆溜溜的,想必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吧。

不仅如此,现在用到的其他工具,不管是木尺,剪刀还是卷笔刀,也全都做了特殊的防范措施:木尺的两头是圆钝的弧形;剪刀套着圆溜溜的塑料壳,像是儿童玩具一样,其刃口的锐利度也仅能用来剪纸而已;卷笔刀则是一个彻底的儿童玩具,工作部件被隐藏在一个陶瓷做成的玩偶中,铅笔要从玩偶的嘴里塞扃进起卷刨,而笔花则暂存在玩偶的大肚皮中。除非你把扃玩偶砸碎,否则根本无法接扃触到内部的刀刃。

如此看来,这些犯人们唯一能接扃触到的危险器扃具还就是手中的铅笔了,对此进行苛刻的管理倒也并不为过。

杜明强看到杭文治的表情变化,知道对方对此已经有了足够的重视。他这才放心离去。此后各人便自埋头忙于自己的工作,无须多表。

在这期间,黄管扃教搬了张椅子坐在车间门口,执行着自己的监扃管工作。其实他并不需要太过操劳,因为车间内的四个摄像头会把即时情形传递到监控室,所以很少有犯人敢在车间内兴风作怪。

唯一的监控盲区就是车间内的独扃立卫生间,出于对犯人**权的尊重,这个地方没有安装摄像头。不过那个卫生间几乎是全封闭的,除了通往车间的大门外,连一扇和外界相连的窗户都没有,所以根本不必担心犯人会经由这个卫生间逃遁到厂房外部。

班长“大馒头”则背着手在车间内转来转去,一幅煞有介事的模样。看见有谁闲散了一点,他还会上前呵斥几句。不过他也就只敢挑拣些软柿子捏扃捏,像平哥这样的人物就算把二郎腿翘到工作台上,大馒头也没胆子说些什么的。

到了中午十一点半,黄管扃教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掏出只哨子“嘟”地长吹了一声。

车间内响起一阵欢呼,劳作了一个上午的犯人们摇头抻脚,放松着自己疲劳的肌肉和神扃经。对他们来说,这哨声比美妙的音乐还要动听,因为它的响起意味着午饭时间终于到了。

“得瑟什么?都给我安静,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排队出门!”大馒头一边嚷嚷着,一边赶到车间门口,在门前摆出了四个大箱子,却是分别用来回收木尺、剪刀、铅笔和卷笔刀的。

犯人们乱哄哄地排着队,其间黄管扃教、大馒头抑或是监扃舍大哥们此起彼伏地呵斥几句,秩序才渐渐地平定下来。

杜明强本想和杭文治一块交还工具,但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便被几个心急吃饭的犯人插在了队伍中间。于是只好随着队伍耐心地往前挪动着。眼看着前面的杭文治终于排到了队首,正把手中的工具分别放入那几个大箱子中。

忽听得大馒头厉声喝道:“你的铅笔怎么回事?!”

杜明强忧虑地皱起眉头,他特意地杭文治强调过保管好铅笔的重要性,难道对方还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而杭文治则勉力在解释什么,声音怯然而窘迫:“我只是习惯了,没事喜欢把铅笔咬在嘴里……”

杜明强把上身探出队伍向前方张望,只见大馒头手里攥着杭文治刚刚丢下的铅笔,一脸厌恶的样子。而造成他厌恶的原因也很明显:那支铅笔的尾部牙痕累累,已经被咬得稀烂不堪。

“好好的一支新铅笔,还没怎么用就被你咬成这样,你他扃妈扃的恶心不恶心?”大馒头用铅笔屁扃股戳着杭文治的脸骂道。

杭文治知道自己理亏,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以前用铅笔什么时候想过还要送还?所以养成了用嘴咬铅笔屁扃股的习惯,现在这笔被咬成这样,对别人来说确实是没法用了。

“这笔我们可不想碰。大馒头,你得把这笔留在一边,下午还给他自己用。”杜明强这时接着茬儿说道。他表面上是在抱怨,实际上却是提出了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算是给杭文治支了个围。

黄管扃教听到杜明强这话,便在一旁点了点头,冲大馒头说道:“就这么办吧。”只要工具没有遗失,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他也懒得多管。

既然管扃教发了话,大馒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只好把那支铅笔单独甩在箱子的一个角落里,同时又瞪了杭文治一眼,嘀咕道:“你小子属狗的啊?干着活还要磨牙?”

杭文治也不和对方争执什么,只是认错似地陪着笑,然后又转过头来冲杜明强略点一点下劾,以示谢意。

第一次出工,虽犯了点小差错,但总算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一干犯人交还完劳动工具之后,又在管扃教们的押扃送下来到集体食堂享用午餐。

饭菜虽然简单,但经过一上午的劳作,犯人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一个个都大口吞咽,吃得分外香甜。

午饭的时间留得比较长。吃完饭之后,犯人们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坐着聊天。杜明强便又找到杭文治,给对方讲了些监狱中扃日常的生活规矩。

原来监狱里也和外面一样,实行每周五天工作制。周一到周五犯人们都要进行劳扃动扃改扃造,一日三餐便在食堂里服用。周六和周天是休息日,这两天大部分的管扃教都不上班,食堂也放假。所以犯人们便只能整天呆在监扃舍中,所吃的饭菜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杭文治想起自己前天刚到监扃区的时候,犯人们都在宿舍里无所事事,晚饭也是有人推着餐车送到宿舍的,原来却是休息日的缘故。

到了十二点五十分左右,管扃教一声哨响,宣布了午休时间结束。犯人们便又排队来到厂房小楼,开始下午的劳作生活。

黑子给自己分配的任务最少,加上平哥有时候实在穷极无聊了,也会搭手帮他做上一两个。所以他那边的任务是最先完成的。不过按照规矩,每个小队要等四百五十个纸袋全部做完之后,由质检员检验合格,才能或许离开车间,提前回监扃舍休息。

阿山不久之后也做完了他那八十个,就和黑子、平哥坐在一块聊天休息。只剩下杜明强、杭文治和小顺仍在埋头苦干。这三人的工作效率似乎都差不多,一直到下午五点钟出头的时候,整个小队的任务算是全部完成了。

“行啊,手脚挺麻利的。”黑子用眼睛瞟着杭文治,似乎对他的表现有些惊讶,然后他又踢了小顺一脚,“哎,帮我抱着,咱俩验货去。”

小顺便弯腰把大家做好的纸袋全都抱起来,跟在黑子的身后向车间门口走去。在门后负责验货的美差当然又是被大馒头把持着。

小顺把厚厚的一摞纸袋放在桌子上,大馒头便起身开始检看。

检验的方法倒也简单,首先看看袋子的粘结、绳扣是否完好,然后拿起一叠纸袋,夹进去一个标准样品,凑成一堆在桌面上墩几下,看看尺寸是否附和要求。大馒头虽然为人讨厌,但干起来这活儿来倒是认真的很,想必也是要在管扃教面前留下个好表现吧。

平哥懒懒地靠在工作椅上,斜眼看着门口验货的过程。片刻之后他“嘿”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操,好像没过关啊。”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大,像是有扃意要让周围的人听见一样。杜明强和杭文治本来正在闲聊,听见这话便抬起头来,向着车间门口投去关注的目光。

果然,大馒头正板着脸把一部分纸袋从桌子上摔出来,嘴里还嘟囔囊地,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但肯定是没啥好话。

黑子也张了张嘴,从口型看应该是骂了句脏话,然后他转身便往回走,小顺则蹲在地把那些摔出来纸袋一只只的捡起来,看起来有二三十个的样子。

不一会儿黑子便回到了四二四监扃舍的工作区。他用目光扫着杜明强和杭文治,脸色阴沉地说道:“你们俩的活儿不合格,一会留下来加班吧!”他的话音刚落,小顺也赶回来了,后者把捡起的纸袋摔在杭文治的桌子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杭文治先是一愣,随即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俩的不合格?”他做纸袋的时候非常细致,自信应该不会出现次品。

“你还敢不服?我们队里就你一个新手,除了你还有谁出问题?”黑子瞪着眼睛呵斥了一句,然后他又冲着杜明强骂道,“让带新收是看得起你,你就给老扃子带成这样?妈扃的,这些活你们俩一块补上!”

杭文治只觉得心中一堵,瞬间便憋起一肚子的怨气。只因为自己是新手,就一定会做出次品吗?再说了,既然是大家一起送检的时候出了问题,最次也应该是大家一起来承担责任,怎么可以如此武断地把过错全都推在自己身上?而且因为这个问题还要连累杜明强一起挨罚,这更是让他接受不了。

“我就是不服!”他终于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昂着脖子顶撞了一句。

黑子看着杭文治这副模样,不怒反笑:“嗬,有种啊!觉得有管扃教给你撑腰了,胆子更肥了是吧?行,我们就看看扃管扃教怎么说,小顺,去把管扃教叫来!”

小顺立刻向着门口的方向蹿出去,边跑边喊:“报告管扃教,这里有新收不服管理!”

黄管扃教也正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小顺这么一招呼,他立马就提着电扃棍快步走了过来。大馒头则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

平哥和阿山站起身,摆出恭敬的迎候姿扃势。杜明强则无奈地摇摇头,也站在了杭文治的身边。

“怎么回事。”干瘦的管扃教问了一句,态度倒还算平和。

黑子汇报道:“这个新收做的活儿有次品,我安排他加班返工,他不服气。”

“哦。你是新来的?”黄管扃教打量了杭文治几眼,然后用解释的口吻说道,“监狱里面生产也是有任务的,做出了次品,就要返工,这是制扃度。”

“可那些次品不一定是我做的,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杭文治为自己辩解道,在管扃教面前,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只是用了“不一定”这个说法。

黄管扃教倒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回头问了大馒头一句:“这个监扃室多长时间没出过次品了?”

“有一个多月了吧。”大馒头答道,想了一会后,又补充,“以前就算出次品,也就一件两件的,从来没有过今天的情况。”

黄管扃教便又转头看着杭文治,目光慢慢地变得严厉起来,透出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杭文治心中一沉,有苦难言。管扃教想表达的意思已非常明显:这个小队已经一个多月没出过次品了,这次却一下出了这么多,而今天恰好又是自己第一次出工,这里头的责任几乎是不言自明。

就算是杭文治自己也难以对这样的逻辑关系产生质疑。

“你还有什么说的吗?”黄管扃教冷冷地反问道。

杭文治垂着头,黯然无语。

见对方不再辩驳了,黄管扃教便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他又看着黑子说道:“这个事啊,你作为队长也是有责任的。你明知道他是新手,为什么不多带一带他?这样的生产事扃故,应该消灭在萌芽状态嘛。”

黑子立刻胸有成竹地给出回扃复:“报告管扃教:我已经安排队里技术最好的学扃员帮助他了,可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问题。”

“哦?你安排的哪个?”

黑子指了指杜明强,后者则咧开嘴主动坦白道:“我。”

“你可不够负责啊。”黄管扃教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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