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炫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完整的体会过常人的七情六欲。但这段时间里，他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叫作纠结的情绪。是那种想放手却又放不开的复杂感受。每当看到爸爸躲着自己悄悄地接电话谈工作的时候，他很想过去大声告诉爸爸‘去吧，去忙吧’。可话到嘴边，却又担心爸爸会再次一去不回。

小炫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甚至比同龄人更能理解爸爸。他也知道作为一个男人，爸爸应该要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可爸爸放下工作陪他的这段日子却又那么美好，让他不舍得失去。

今天的训练，丁小炫整场都在走神，他满脑子都是关于自己跟爸爸的事情。

“丁小炫！你在干什么呢？”小炫手里的球再次脱手后，龙教练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呵斥着他，“去卫生间洗把脸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没精打采的样子！”

“是！”小炫乖乖地应了一声，跑进了球馆的卫生间。

他拧开水龙头，一头扎了进去。任由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脑袋。

“小炫，你在干吗啊？这样会感冒的！”

小炫抬起头，镜子里的他背后站着一个大人的身影。

头上流下来的凉水迷了小炫的双眼，他看不清镜中人的模样。但那声音却是如此的熟悉，他有些不确定地对镜子里的影子叫了一声，“爸？”

身后的男人没有答话。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在他的脑袋上，用力地帮他擦拭头上的冷水。

渐渐地，小炫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这才清楚地看到镜子里的爸爸，还有他脸上那焦急的神情。

“嘿嘿，你怎么来了啊？”小炫转过脑袋，咧嘴笑道。

“你个臭小子，一个人在这儿搞什么呢？现在还没到夏天，你怎么能拿冷水冲头啊？”丁亚川嘴里不住地责备着，不停地用手擦拭着儿子的头发和脸颊。

小炫闭上眼睛享受着爸爸手上传来的体温，嘿嘿笑道：“刚才打球老走神，就想着过来清醒清醒。”

丁亚川手上的动作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是不是还在担心我的事情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以后我每天四点准时下班，当然可以像以前一样陪你来练球了呀！”

小炫知道爸爸为了陪他肯定放弃了很多，顿时心生感动，把肉呼呼的小手放在了爸爸的手背上，“爸，实在不行你就去忙你的吧！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拦着你了。我知道，那样是不对的！”

丁亚川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说什么呢？爸爸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啦？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

“可是，你过来陪我，工作上的事怎么办啊？肯定会受影响的吧？”小炫像个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地问道。

“哈哈，你还懂这个呐？放心吧，老爸已经处理好了!再过半个月，你小陈叔叔会过来帮忙，他可以帮我分担不少事情，这样我就没那么忙了。”

“可是，老爸，这样做是不是对你太不公平了？电视上都说，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傻儿子，照顾你也是我的事业啊！”丁亚川把儿子的身体转了过去，指着镜子说：“你看，你个子都到爸爸胸口了！等你长得比老爸高了，我这个事业就算完成啦！”

小炫在镜子里做了一个鬼脸，“等我比你高了，就让我来照顾你！”

父子俩嘻嘻哈哈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也许是因为爸爸到来的缘故，再次回到场上的小炫又恢复了以前的生猛样子。

小炫前后的变化，龙老爷子都看在了眼里。他看了一眼在场边专心盯着儿子的丁亚川，又把目光转向球场上的丁小炫，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

……

“爸爸，小陈叔叔真的会来吗？他答应你了吗？”回家的路上，小炫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跟爸爸确认着。

丁亚川哭笑不得，“哎哟，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呀，他肯定来！你就放心吧！而且他还会带礼物给你呢！“

“哦！那你告诉他，不要再给我买游戏机了。我现在没时间玩儿！”丁小炫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好好，我跟他说，让他给你买一颗篮球，这样可以了吧？”

半个月后，陈路森果然拿着一颗篮球出现在青蓝会总部。

只不过他这颗篮球不是带给小炫的，而是给新东家的一份见面礼。

“各位好，我叫陈路森。大家可以叫我小陈、小路，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lasen（劳森）！”见面会上，陈路森落落大方地跟各位理事介绍自己。

“嘿！这英文名洋气啊！小陈你能不能帮我也起一个？我叫李长寿！”老李头一回见这么洋派的人儿，觉得特别新鲜。

陈路森注视了他几秒后，笑了：“李总，您这个名字本来就很好听了！寓意也很好，根本不需要再起外国名儿了啊。”

“是么？”李长寿喃喃道，“好听吗？我怎么觉得特别老土呢……”

“现在大家都认识我了，如果还需要对我更深入了解的话，咱在一起工作，有的是机会。”陈路森没有再跟老李继续探讨下去，举起手上的那颗篮球，“接下来，咱们就说说我手里的这颗球吧！”

“这颗篮球是一个样品，大家可以先看一下。”说完把球递给了身边的丁亚川。

大家围上来一看，这个篮球的做工非常精致，摸上去手感也特别的好。

“怎么样？还行吗这球？”陈路森笑着问道。

今天在座的只有林易生最懂这个，他点点头，问道：“这个球是哪个厂的出品啊？手感和做工已经不亚于国际一线品牌的质量了！”

“说出来你们也许不相信，这是一家快要破产的皮夹克厂做出来的！”

陈路森语出惊人，让会议室里的理事们们瞠目结舌。

他没有给大家缓神的时间，继续说道：

“这个皮夹克厂急需转型，我就让他们试着做做篮球。这样一颗球的生产成本只需要40块钱。我在市场上调查了一下，同样质量的品牌篮球价格在280元以上！所以，这么一颗小球就能产生六倍以上的利润！”

“这是我草拟的合作方案。”陈路森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资料分发给大家，“他们负责加工，我们负责销路，赚到的利润我们占六成，而且这中间不需要我们一分钱的投入。乙方已经签字了，大家可以商量一下，如果没问题，这就是我为咱们青蓝会引进的第一个项目！”

林易生仔细地看着合同，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用我们投一分钱，利润还让我们占六成……真有这样的好事吗？”

“当然，我们需要向他承诺的是，每年达到一百万的销售额！”

“果然没有免费的馅饼啊……”小裁缝李永志恍然，“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厂家！”

陈路森笑着看向他，“如果我没认错，您一定是志成制衣厂的小李总了吧？前段日子您的球衣一天就能卖一百万销售额呢，怎么，换成篮球就没信心了么？”

“唉，你还是不了解体育用品的行情啊！一个人可以同时有几套不同的球衣，但是篮球，他只需要有一颗就够了呀！”小李的道理很浅显易懂，让其他人也不禁点头。大家都好奇地看向陈路森，想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解释。

“呵呵，您说的没错！篮球，肯定是不能像球衣那样去卖的！”陈路森目光中透露出无比的自信，“现在市场上的篮球只有国外一个品牌一家独大。不是说我们国内的生产商做不出这样的质量，而是他们没有像这个品牌那样深挖球类市场！”

“光拿篮球这一块来说，就分为室内用球和室外用球，还有不同年龄段使用的不同大小规格的篮球。我已初步和厂家商量过了，这个品牌一经问世，就会覆盖全系列品类。而且，我们还会推出更容易让年轻接受的新奇颜色和图案的街头涂鸦系列，以及学校和俱乐部使用的教学篮球系列。甚至我们可以利用青山市特有的地理便利，走船运远销海外，专门为那些发展中国家、不发达国家制定更实惠、更结实的品种！”

“一百万，只是一个打底，在我看来，我们的眼光要远远大于这一百万……”

丁亚川一直面带着微笑，静静地听自己徒弟的演讲，越发觉得找陈路森来，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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