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陨落(终)

作品:《大明海商

就像所有起义者一样,等待着巴斯滕的,是非正义的审判。

特罗普虽然没有经历一百年后的英法海战,但是仍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远处的晏世轮看到敌人竟然采用纵队前行,立马知道遇到了麻烦,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们来多少都是送菜的,因为——灭虏战船无论从结构,还是使用战术上,都要强于他们数倍。

灭虏级战舰建造得相当坚固,船壳是数尺厚的柞木板,远距离射来的炮弹通常无法贯穿,近距离射的炮弹对船壳所造成的破坏,也就是碗口大的一个洞,船上的船员往往在炮弹打来时,能卧倒躲避,极少受到伤害。而一艘战舰最薄弱的地方是船艉。“灭虏”的船艉所用的材料虽然轻薄很多,但是装备上了金乡军特产的压铸包甲,虽然比较薄,但是重量轻,负载小,敌军一颗炮弹无法轻易透入,更不贯穿整个甲板,及时从后面射来的炮弹,对人员已经没有了巨大的杀伤力。虽然前世英国海军有专门的“艉射”战法,即运动到敌舰后面时,集中火力近距离轰击船艉。此时通常射一颗实心弹加一颗霰弹,实心弹穿透船壳,而数十颗铅弹紧跟着从弹洞飞入,以扇面扫过甲板。这样的双弹有五、六颗就能使敌舰的整层火炮甲板丧失战斗能力。英国海军只有在混战中偶尔能够用上这种威力巨大的战法,要想在海战中有目的地攻击敌舰船艉,就得垂直切入敌舰队的战列线,不仅风险很大,更意味着战术思想的推陈出新。而此时的荷兰海军,远远没到那个程度,所以,现在的场面就是——

在众多的大明水师观望当中,“灭虏”战船一跃而出,笑话,宁爷能放过这么好的练兵机会?完全把晏世轮的告诫“低调”两字放到脑后,随后立即冲出阵列驰骋向前,在距离敌船八百米左右时,命人掀开船头的三十二磅炮,这大杀器一出,谁与争锋!?于是,即使靠到了三百码,甚至已经与“灭虏”擦肩而过,这艘诡异的大船丝毫没有受影响,在三十二磅炮建功之后,一艘盖伦大舰已经被贯穿了两个大洞,汩汩的海水上涌,眼看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而噩梦就生在此时,行近两百码处,“灭虏”突然减慢行,随后在船舷的一侧,竟然露头不下九十门十二磅炮!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宁凤晨为了增加火力密度,直接在垂直侧面上增加了火炮数量,因此衍生出了这三层”灭虏”战舰,而这也是海战中集中火力的最有效方法。十七世纪末期,常见的三层”灭虏”战舰是海军领导者认为具有相当实用性的明。1697年,备受推崇的法国人保罗·侯斯特指出大型舰艇对舰队战力具重大贡献的两个理由:其一系大型舰艇可装配数量更多且口径更大的火炮,其二则为相同长度的纵队,大型舰艇舰队(小型舰艇编队则更为密集)拥有更多且更大的火炮。单层甚至双层”灭虏”战舰,在直线序列中的火力密度太低,所以十八世纪末期仅能勉强将其纳入编队序列。我们可以假设某些时候,双层”灭虏”战舰对单层”灭虏”战舰的作战胜算比大于2,这是因为双层”灭虏”战舰在火力上较单层”灭虏”战舰享有较大优势。侯斯特提到了大型舰的木料具防御力,但他了解这只是次要的优势。在海上作战的两艘舰艇就如同两组有轮子的围栏一样,以木墙来保护火炮及炮手。除非幸运地直接命中弹药库,否则炮战后立即沉船的例子不多(虽然炮战后可能因舰体受损沉没)。

当时的海战失败,主要原因系火炮损坏、炮手伤亡及士气、战斗意志遭敌击溃所致,这些原因将使舰艇不是被俘就是沉没。但是“灭虏”级不存在这个情况,体积对比就像香蕉与西瓜的盖伦和“灭虏”,此时的情景就像橡胶有气无力的甩着本来就不长的香蕉皮,想往西瓜身上蹭,而西瓜直接分出一半,狠狠地碾在香蕉身上,这是吊打,完全的被虐。

如果两舰配备有相同数量的火炮与人力,其有相同射与射击精度,穿透力将决定双方的胜负。但是,现在没有如果,拥有九十门(每舷四十五门)火炮的双层”灭虏”战舰与拥有三十八门(每舷十九门)火炮的盖伦作战,依“平方定律效应”,盖伦船在”灭虏”战舰的优势火力攻击下,将逐渐损毁,即使有通天的本领,亦无法挽救盖伦船的颓败命运。经估算后,在双方交火且无船体强度优势下,双层”灭虏”战舰可能损失5门火炮,但盖伦船接战舷侧的18门火炮将悉数遭到摧毁。甚至可以假设,在盖伦船接战舷侧火炮遭到彻底摧毁前,盖伦船舰长可能早已投降。一艘双层五门、或更少炮的船舰在火炮受损不大、遭受些许伤亡及结构小幅损坏的情况下,就可造成一艘配有38门火炮及3名水手的盖伦船毁损。事实也是如此,此战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一切就像是金乡军参谋们的规划一样,连损坏的火炮数量都是一致的,让晏世轮是大呼“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特么的力量啊!”

由于此刻宁凤晨指挥着“灭虏”大杀四方,史可法暂代了宁凤晨的位置,和十二金刚一道,在晏世轮身边保护。看到昔日耀武扬威的荷兰红夷如此惨重的伤亡,禁不住向晏世轮请求:“晏世兄,大明水师正在四处收拢红夷,斩其级,夺得军功。如今,荷兰红夷已经溃不成军,何不命宁大人一道,多取些级?”

终于没有心事的晏世轮,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叹息道:“金乡军与大明朝廷兵制不同,天下各路边镇,当兵者皆是军户,贱民,大明百姓以从军为耻。而在金乡军,当兵入伍是一种荣誉,并且军功计算有独到的体系,宪之待到了金乡自会明了。征战之时,所获战例品多数归士兵所有,而我只要征战所获得的船只、地盘。金乡军当兵几年退伍后,皆可获公民身份,公民有权参政,伤残退伍兵,税收上也可以获得减免,甚至可以不纳税,由政府供养。

所以,在金乡军,不是任何人都有权参军。而且军功并不是单单依靠级,缴获和占地不是更有意义?所以,我和齐大人在战前有个约定:所获级全归大明朝廷所有,其他战利品,谁得谁有。你看,金乡军士兵没有抓荷兰红夷俘虏的,相反,抢夺红夷级的,夺败军兵器的大明水兵比比皆是。还有,你看,那几艘不参加劫掠,在战场上来回巡视的水师小艇,是执法队的军法官,只要金乡水兵不劫掠普通民船,那就是他们在享受胜利者的权利,执法队不会干预,一旦劫掠到了普通百姓,或者在战场上落井下石、打黑铳,执法队就会行使权力,进行监禁或者就地斩杀。”

史可法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晏世轮微笑着说:“你一定想说,为何你和史家家丁的士兵可以加入金乡军水师,是吧?金乡军律法严苛,我虽执掌金乡军大权,也需受律法约束,并不可以任意而为。然而,金乡军百姓给予我每年六次特别赦免权,准许我越律法,特别赦免六人。我与你沟通,深和吾心(你是历史名人),心甚爱之(不能放过),故此动用特别赦免权(熟知历史的金手指)收下了你。而你的家丁与你作为一个整体,也需一次特别赦免。一下子就用掉两个赦免权,还真的很奢侈呢,同时,这家丁里有左公的亲眷,也算是对左公在天之灵,有所告慰”

史可法听到这里,立即眼里含着泪,恭身行礼:“我今时才知,晏世兄如此加厚于我,更感念晏世兄对左师缅怀,现在全天下都在排斥我,挤兑吾师,而兄却对左公鸣不平,又怜其家人,可法愿为兄台誓死效命,请受可法一拜!”

望着眼前跪地施礼的汉字,晏世轮心中乐开了花,终于把他收下了,容易吗?但是面上仍然怀着悲天悯人的肃穆,端然的受了史可法这一拜,因为古人轻易不施此大礼,一旦自内心的下拜,就说明了是完全的投在晏世轮这一边儿了。晏世轮轻轻扶起地上的史可法,对着他面带微笑,道:“宪之,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见外”

“晏世兄,可法乃戴罪之人,万望世兄收留。这朝廷的书吏嘛,不做也罢!”史可法横下一条心,反正在福州府衙也是遭受排挤,还不如跟了这个沾亲带故的晏世兄呢。而晏世轮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挽起他的手,紧紧相握,两人相视,真诚一笑!

不远处,此次从澳门折往长崎的荷兰舰队,舰队指挥官上校特罗普此时脸色非常难看,三艘盖伦战舰,损毁两艘,只有旗舰舰身完好,还破损了两面主帆。十五艘桨船上,约有八百多雇佣军(倭寇为主),在接近对方奇怪的大船后,被开花弹打的是鸡飞狗跳,他此时可能明白了,为什么倭人迟迟不出现。

宁凤晨耀武扬威、大杀四方,最终在晏世轮出必须返回的命令后,才悻悻的返回本阵。这船都走出老远了后,一个神情骠悍荷兰海军少校凑到尚面无表情的在原地正襟危坐的特罗普耳边,小声催促道“上校,我们回去吧!”

特罗普清楚自己的副官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宁凤晨的船都快走回本阵了,自己还待在刚才被火炮虐的“三百码”线上,这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虽说,明白这个理,可固执的特罗普还是决定,宁肯多冒风险,也要在这里坐着目送宁凤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特罗普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对宁凤晨的惺惺相惜之意,而为了要在气势上,不输于宁凤晨敢于孤军深入,且重创己方的勇气。太特么憋屈了,这怪船以一敌三,还能全身而退,简直怪物般的存在,

“可恶的英国人,我早晚把你们一个个砍到,再扔下海,听你们一声声的落水声,还有那个什么明国‘宁’,等我下次再来远东,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特罗普灰头土脸的在一边嘟囔,丝毫不离巴斯滕的叫唤,在他心里,丝丝复仇的火焰在燃烧,他不能容忍这种完败,更加不能容忍的,是那种面对强敌,竟然丝毫无力还手的绝望!特罗普从此记住了宁凤晨的名字,然而此刻起,特罗普因宁凤晨的出现而改变了命运,后续所生的一切,都是他无从预料的,而这一刻起,原来历史上将会大放异彩的他,却慢慢的被宁凤晨抢去风头。这就好比一颗冉冉上升的将星,还没出最光彩夺目的光芒,就已经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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