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中秋节，给亲戚朋友、街坊四邻分送月饼，百合往黄家送一回月饼并玫瑰酱，黄太太又专门叫小丫鬟跑一趟回礼。

日子一长百合也明确些黄家的事情，黄家住着一院大屋子，主人家却只得三个，黄老爷还时不时回老家往教导承家业的儿子，这里黄太太自带着黄小姐居住。

就是丫鬟仆役，这一家也没几个，连带厨房的厨娘、门口的门房，统共十来个人，亏得他们先前撑出好大场面，家里规矩也严整，只看这几个人，比柳府却是远远不如。

月饼是腊梅从城里托人带回来的新鲜花样，又好吃又好看。玫瑰酱原是百合前头自己腌的，如今打开一坛，已变成琥珀的色彩，瞧着浓稠香甜，闻起来香气扑鼻。

或是佐粥，或是夹在馒头里调味，或是冲调着喝，都十分好吃，更有美容养颜的功效，百合吃些日子，越发显得皮肤白里透红，头发黑鬒鬒。

她感到好，便装起来分送给李彩凤等人，又拿两个绘桃花的瓷**给黄太太、黄小姐送往，总算是自家心意。

黄小姐这些日子总不得出门，瞧见玫瑰酱，鼻子里头哼一声：“不过是些乡下粗物，倒拿来当个玩意儿！如何比得了玫瑰露？”

黄太太脸色一变，呵斥她：“胡说啥子！你看这宋家娘子不声不响，只当她是寻常村妇，要晓得你平日里用的玫瑰露倒多半是她家产的哩！”

黄小姐瞪大眼，不敢信任地看着她娘，黄太太持续道：“珍珍，我同你爹带你来太平县，不就是为叫你改掉过往那些个弊病，多学点好的？”

黄小姐低头不语，黄太太见她尚有自愧悔恨之色，心下颇觉欣慰：“你要慢慢懂事起来才好，爹娘总不会害你。”

这里黄太太教女不提，八月十五家家团圆，宋好年小夫妻两个自有一番密切。

十六一大早邻居家大嫂就来敲百合的门，问她有没有啥方法治牙疼。百合叫大嫂站在迎光处，在她嘴里寻那颗作乱的牙，又问：“咋就疼成这样？”

邻家大嫂捂着腮帮子羞愧道：“你送的玫瑰酱怪好吃的，昨儿多吃了两口。”

百合一听就明确了：“你道那玫瑰酱酸酸甜甜的，不晓得我放了多少糖往腌它哩。”在大嫂嘴里创造两颗蛀牙，连忙进厨房找几粒花椒。

“你把这个噙在坏牙上咬住。”百合把花椒放在大嫂手里。

邻家大嫂噙一阵花椒，感到好些了，连忙对百合道谢，“我不爱吃花椒，这会儿噙一粒，麻酥酥的，倒感到舒服。”

百合摆摆手：“这东西治标不治本，你往后若是感到疼就噙一粒，一会子便不疼了，总能缓解些，但要根治我是没方法，得寻个会拔牙的人。”

这年头可没有专门的牙医，镇上刘郎中擅长小儿科，也能治妇科和跌打，唯独治不了牙疼。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非但吃不下东西，就是喝水都受影响，别人看她一点事情没有，多苦楚只有疼的人自己晓得。

拔牙也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拔坏，不但满口牙都随着要坏，要是引起化脓，人得往半条命。

邻家大嫂不敢拔牙，捂着脸说：“往后有能拔牙的人再说，我先撑些个日子。”

百合便渐渐告诉她：“往后吃饭或是果子，过后立即就要漱口刷牙，无事时冲一碗浓盐水，常用来漱口。”

大嫂一苦脸，盐是珍贵东西，她可舍不得用太多。但不用就得疼，到最后还是点点头走了。

百合才起来还没洗漱，寻出竹柄猪鬃的牙刷来，蘸上牙粉刷牙，刷得格外仔细。自己刷完不算，还吩咐宋好年：“你也好好刷牙，别学金大嫂，回头年纪轻轻坏了牙，全部身子都要垮。”

宋好年十分听劝，刷得也很仔细。他本来没有刷牙的习惯，天天只漱漱口就算了事，自打跟百合成亲，百合从集上买回牙刷来，没钱时候用青盐，家里宽裕以后便买药物配制的牙粉。

这牙粉一股子香味，刷牙倒不难受，反让人感到十分讲究。

百合叫邻家金大嫂勾起想头来，恨不得把四周人全提示一遍，尤其杏儿驹儿两个孩子正换牙，他们小娃娃又爱吃甜食，若是吃糖太多长蛀牙，岂不是她的罪过？

这日往后杏儿再来串门子，百合便少给她糖吃，多弄些别的吃食，每吃过东西就令她漱口，杏儿感到新奇，照做不误。

百合为叫杏儿肯漱口，还教她一个小花招：嘴里含一口水，照着日头喷出往，水雾细细往着落时，就能瞧见一道彩虹。

杏儿只在雨后见过彩虹，青柳镇这里的习俗，不许手指彩虹，说是天上神仙的桥，用手指不敬，手要生冻疮。

自打百合露过这一手，杏儿就勤学苦练起来，整日对着日头喷水，李彩凤还当闺女发疯，后头一问百合，竟是为自个儿造架小彩虹出来玩，好跟小伙伴们夸耀，认真哭笑不得。

没过几天，杏儿控制喷水诀窍，偷偷寻出她爹的酒囊来，装上一袋子水带到街上，给她的小伙伴们看怎样喷个彩虹出来。

一群小孩儿都被惊呆了，自此之后更加佩服杏儿。

气象极热后转凉，农家秋收筹备冬躲，受到春天大旱的影响，今年的粮食收获不如往年好，倒是红薯、土豆长势不错，没受多少影响。

大米、麦子的价格上涨，百合买粮食便比往年贵，亏得家里如今不缺钱，再加上粉条卖得好，粉条坊的账目如今由柳升治理，柳升可不会剥削他们，送来的都是真金白银，日子比往年更宽裕。

小夫妻两个闲来坐在一起算账，都感到如今自家便是做甩手掌柜都使得，百合笑：“怪道人人都想当地主婆，不下地做活的日子就是好哩。”

宋好年一夏天晒得极黑，更显牙白：“往后再给你雇两个丫鬟，你连家务活都不用做。”

“那我还能做啥？”百合想想那样的日子，反而感到闲得慌。

宋好年说：“你就给我生娃娃。”

话一出口，两人齐齐停住，想起百合体虚不能生养的事情来。

宋好年见百合面上露出些难过脸色，连忙道：“我不过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往。”

隔了好一会儿，百合拉着宋好年的袖子道：“先前陈家小嫂子给我开的方子已吃了好几个月，也不晓得有用没有，哪一日有空咱们再往寻她给我把把脉。”

刘郎中说百合的病难治，倒是雪娘说还有几分盼看，人都爱听好话，百合跟宋好年也不例外，自然疏忽刘郎中说的话，只当不存在，只盼雪娘说的话灵验，她的身子还能有养好的一日。百合蓝本不愿同陈彬一家子有太多来往，但为着这个事情，不得不专门上门往求人治病，宋好年倒是看得开：“就请小嫂子看看，你要是能生自然最好，便是不能也没啥，往后从亲戚那里领养一个，打

小儿教起来，不比亲生差多少。”

百合点点头，心里暗暗祝祷：但愿雪娘能妙手回春。过两日，小夫妻两个便带上才下来的粮食、瓜菜往县城，给陈彬、腊梅、青松处都送往不少，青松自个儿不做饭，给他的多是立时就能进嘴的肉酱、花酱一类，腊梅开饭店，需要的东西最多，至于陈

彬那里，挑品德极好的瓜果送与他，叫他们尝个新鲜。

陈家虽富贵，雪娘倒不以富贵骄人，带宋好年和百合都极有礼。陈彬招待宋好年，雪娘便拉着百合到后头她屋子里细细诊脉。

雪娘的屋子安排得华丽堂皇，大红销金撒花帐子，高床软枕，珠帘翠幕，若不是进得屋来，再想不到他们外头不显，在家时竟这样奢侈。

雪娘叫百合脱了衣裳她好查验，百合一时迟疑，面露迟疑之色。

雪娘何等精乖人物，立时笑道：“你放心，这是我的屋子，我们爷们儿寻常不来。”

她是陈彬宠妾，单看她样子容貌，寻常男人就是逝世在她温柔乡里怕也值得，她却说陈彬自有住处，来得少，也不晓得是咋回事。

雪娘不但在百合腕上细细诊过一回，还将她身材也查验过，按压几个穴位，问她是否酸麻胀痛，这才给她理好衣裳，重新梳上头发，送她出往厅上。

宋好年早急得不行，见她们出来忙站起来，想问又不敢问，急得直搓手。

雪娘把百合轻轻往前一推，笑道：“比起上回来身子倒是好得多，再慢慢养着罢。”

宋好年不好问，百合倒能问，她小声问雪娘：“那依你看，我还能生娃娃不？”

雪娘睨她一眼，笑着说：“看天意罢，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人，福气还在后头哩。”

她说话虚虚实实，就是不肯给个准话，百合只好不再问，与宋好年两个回家。

他们走后，陈彬禁不住笑起来：“你给我个准话，到底能不能生？”

别人家的媳妇能不能生，与他有啥子关系？偏这两个人全不感到有问题，雪娘收起笑脸说：“便是身子养好，毕竟能不能生还得看运气，我又不是送子娘娘，哪能叫她怀上？”陈彬皱眉：“这能生或是不能生，局面就大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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