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辰回头看了白沐珊一眼继续道：“二姐说的对，大娘是您正妻，死后同穴，爹爹今日若真的要了二姐的命，日和九泉之下如何相见？就算爹爹忍心，爹爹有没有想过大娘。大娘年事已高，还经得住丧子之痛吗？”

书房内回荡着大夫人的抽泣声，大夫人央求地看着白沐辰，盼着她再说几句求情的话。白沐辰转身看着这对母女，立刻会了意：“爹爹，孩儿浴血沙场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白家之人个个平安康泰吗？爹爹在朝堂上忍气吞声为的是什么？为的不也是保白家之人周全吗？今日爹爹真的要了二姐的命，那么这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又是为了什么？”

白荣一时气昏了头，冷静下来细想，自己方才差点酿成了大错：“把剑放下吧。”白荣踱步到矮桌前坐下，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指着白沐珊道，“你可知错？”

“……”屋内寂静一片。

“白沐珊！”

大夫人紧接了话：“知错知错，珊儿知错了！”

“我问你了吗？你让她说！”

白沐珊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眼里的泪水已干，徒留下绝望空洞的眼神。白沐辰开口道：“刚才我对父亲所言，也正是要对二姐说的，二姐一死此后无牵无挂，可是大娘呢？三哥呢？你可有想过他们？”

白沐珊的目光回了神，慢慢跪直了身子叩首道：“珊儿知错。”接着，白沐辰听到一声沉重的叩击声，“珊儿知错。”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二小姐迁入祖宅面壁思过，不得与任何人相见。”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白沐珊失魂落魄地走在长廊之上，从书房内出来，大夫人的三魂六魄少了一半，没走几步大夫人便转身朝着白沐辰作揖：“多谢。”

“大娘，孩儿受不起这礼。”说着白沐辰便跪在了地上，拱手道，“还望二姐日后秉持自重，千万别再惹出了事端。”

“快起来。”大夫人扶起了白沐辰，“大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孩儿知道，祖宅地势偏僻，年久失修必然简陋，二姐养尊处优惯了受不起这罪，孩儿一定会多劝劝爹爹，让二姐早些回府与大娘团聚的。”

“大娘……无以为报……”大夫人抽泣起来，抹了抹泪摆手离去。书房里烹茶的炉子熄了火也没人知道，折腾了一整夜，白荣面如枯槁，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半句话。

“都下去吧。”白沐辰遣散了前来书房侍奉的婢女们。

“四少爷，老爷该就寝了……”徐管家小声的在白沐辰耳边说。

“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一会儿我伺候爹爹便是。”

“那也成……”徐管家挥了挥手，屋内的人尽数散去。

白沐辰在白荣脚边跪下：“爹爹，孩儿做事不上心，让二姐起了误会……”白沐辰心里清楚，这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迁居祖宅之事不如算了吧，二姐自小没离过家，此去必然是……”

“你再为她求情，她便连祖宅也住不得，直接去庄子里做仆役。”白荣叹了口气，“珊儿、玄儿都被娇惯的不成样子，不好好惩治一番当真是要毁了白家上下。”

“有些话，爹爹与二姐和三哥说不清，二姐只见爹爹偏心，心里不服气也是常理。”白荣心里真正偏袒的不是白沐辰，而是她这一对长兄长姐。这世间谁肯把自己放在心尖上在乎的孩子送上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白沐辰于白家而言不过是一把利剑，一把从来身不由己的利剑罢了。

“白府二小姐被送出城了？”穆宁手中的茶盏刚端起又放了下来，“你怎么连白府的事都一清二楚。”穆宁看向一旁的端木渊道。

“今早有人瞧见白府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齐光道，“听说是去祖祠祭拜，可探子们看着不像。”

“我说这……”穆宁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这是怎么了？”穆宁凑在齐光跟前道。端木渊全然没有将二人的话放在耳朵里，盘腿坐在屋门前的廊下一言不发。

“殿下这几日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齐光边说边摇头。

穆宁起身走到端木渊跟前坐下，手指抵在端木渊的鼻尖下：“有气啊……”

端木渊回过了神，推开穆宁的手道：“我还没死。”

“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与死了没什么两样。”

端木渊侧着头问齐光：“你刚才说什么？白府二小姐怎么了？”

“今日天不亮，白府的马车就出了门，说是去祭拜的，可就带了两个婢女出门，白家小姐出门何时是这种排场了啊？”

端木渊浅笑：“齐光真是越发聪明了。”端木渊看向院里的草木，良久后问，“齐光你觉得白小姐是去做什么？”

“走的也太冷清了，与其说是去祭祀，倒不如说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乘着街上没人，被悄悄送走的。”

“齐光……白家小姐，不能就这么太平的回到白家祖祠，你明白吗？”

“端木渊，你想做什么？”穆宁拉着端木渊的胳膊道，“那是阿奇的亲妹妹！”

“张子非……”十数年来，已经没有人这么唤穆宁的名字了，“张子非，这是我们一箭双雕的机会……”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穆宁攥着端木渊的领口，“对不起你的是白荣，与白家旁人有何关系？”

“十五年前的谋逆又与张家旁人有何关系？”

“你……”

端木渊冷笑道：“你是想说我丧心病狂了？哼·……”端木渊靠在门框之上，“我多盼着自己是真的丧心病狂，那般便不会有什么顾忌了。”

“这就是让白冯两家撕破脸的法子？”穆宁恍然大悟，“借刀杀人的法子你是用上瘾了是吧！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一局你有几成把握？你就不怕局中之人顿悟，反咬你一口？”

端木渊抬眼道：“五成。”

“疯了，你是疯了！你凭什么觉得白荣会这么容易上套？”穆宁气急败坏地说着。

“上套的不是白荣，是白沐辰。”端木渊扬起脸说的轻描淡写，“齐光，白家二小姐的命留着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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