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往昔之上

作品:《我只想做好人

234

那是陈埃和申小剜第一次相遇:

交替历174年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陈埃也还只是个孩子。

“在下雨~好!去年钟诺钟表店买的大伞终于能派上用场。”

一个人,回家祭祖。

“病院病人那么多,身为院长之女,又难得放长假,帮其中有代表性的病人回家看望亲人,是应该的。”

以上,都不是主要原因。

重点是:

“我想见见世面。”

陈埃笑笑,从早晨醒来后到现在,已经有约莫六个小时,期间没吃东西,饿。没事,少年人饿一两天没关系。

“走过前面的山路,就到第一个病人的老家。呼,为什么公交车不能从出发地开到我想要去的地方?”

抱怨着玩,赶路中又看看自己这把漂亮的伞,真好看:铁伞柄配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纯黑色伞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经得住风吹雨打就够了,伞还能有什么新花样?又不是拿来做武器或是防具,天上雨水也不会有冰雹那么恐怖,不至于锻造成钢铁保护罩。

伞普通,四周的景物大不同!

春日的路边小野草,让人想起那些年错过的大雨和爱情。田地里的野鸭和牛,还有稻草人,不错,让这个城里来的小姑娘觉得……

也就那样。

比电视上看到的要差了,大概是走得太累,心情不好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像是在嘲笑,笑她从何而来,又要到何处去。

“从天上来,到地里去。”

淡淡一句,她看着伞外的雾蒙蒙天空,说给自己听。

路过一个水凼(),里面竟有只螃蟹,怀孕的螃蟹!看样子,像是上面的田沟里被冲刷下来,就那样在路边挪动。

它偶尔动,偶尔停。

陈埃打着伞在路上,看着螃蟹也是一动不动。

——少年人的趣味,是很多二、三十岁“老年人”所不懂的——他们还没老,就已经开始觉得年少无知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这种现象很普遍,一般来说,青春期时城里没到过乡下的人、乡下没去过城里的人,他们最容易产生如此心理。那可不,童年缺爱、没见识嘛。

陈埃此刻算是告别了上面那两种人的行列,在最值得回忆的少年时见过只有电视里才出现的奇遇。

路旁捡螃蟹!

“我,我,就算抓住也没有瓶子。就算有瓶子,瓶口也放不下。”

左右为难,却不曾想过身后的大马路上,来了一个不该现在出现的“坏人”。

刚好这是一个转角。

陈埃犹豫,她想要螃蟹却又从来没亲手抓过,很明显需要点时间去尝试。可如果她一直在这里抓不着,会被后面那人笑话的。

听,脚步声……

(他谁啊?这走得路都嚓嚓响,磨路还是走路?)

心里难受,慌乱中看见面前的山坡小道,可以躲在柏树下面,只要后面那人没有发现就行。

(这个转角,他的步行速度那么快,像是赶回家屙粑粑那么捉急。唔嗯,先去树下躲躲。)

少女在柏树下躲藏?那不怎么浪漫啊,会不会被人当做是清明从地下爬出来的幽魂?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唉~先躲躲。)

于是溜上了山坡小道,在柏树下紧紧盯着柏树难看的皮:灰色条纹,纹路里还有虫,真脏。

陈埃今天穿的可是一件……

(还好穿的是黑色衣服,要是换做白或蓝色,真会被当作是幽魂,要逝要逝。)

连她自己都指不定会被自己吓一跳,是人都会有童年阴影,年老后会自动克服恐惧,不克服便是逝。瞧今天这天气,小雨配雾蒙蒙却不至于太暗的天空,乍一看还有些浪漫。

这大概就是魔幻现实吧!

活得不像在活着时确确实实没有离世、越痛苦越有存在的意义。也正是这种思想与外界共鸣。

春天适合郊游、交友。

青春期更是人生中的春天,无数诗人或故事大王都把创作重点放在这个时期呢,面向少年郎、小姑娘——为了治愈这帮花朵,让他们不至于那么缺爱,也是为了怀念自己的往日昔时。

诶瞧,那走路似跑的人转角过来了,没想到也是一个没长大的娃娃,“那个”长齐了吗?

陈埃在等,微微探出头,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吓唬吓唬人。

于是用伞遮盖住脸,慢慢挪身移开树干,没了遮掩的她不怕丢人现眼,有伞遮挡,怕个毛线。更何况人家走那么快,不一定会被发现。

只要他敢往左边看,就一定会在发现螃蟹之前先注意到柏树下的……姑且称之为“一缕幽魂”。不要期待什么一见钟情,吓逝人咱不偿命。

然而几秒过去,那人走远了。

陈埃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也没想过一个可能是自己同龄人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知道那螃蟹是她的。

然而等她下去找螃蟹时,什么都没了。

(我的螃蟹母亲,它是我先看到的。)

快看前面那人的背影,两只手放的位置不正常,难道手里捏着咱想要的猎物?

小心翼翼回路上来,都说农村路太滑,陈埃受够了,柏树赠予她满鼻子的树香,也送来了憎恶感:柏树皮有股虫子与木灰的气味,难闻。

希望这不会给她带来歧视思想,要知道幼年到青春期末尾,这个年龄段人们最容易定下初步的三观,在之后很难改变。

如若回城后只留下在农村怎么受苦受累的直观思维,那今后如何是好?岂不是要加入城里人看不惯乡下人那一列?

父母辛辛苦苦爬农门进城市里怎么舍得让孩子来打自己脸?

好在陈埃是个活泼的女孩。

大概是在哪里都受过气吧,她对木香的喜爱压过了木灰刺鼻味,柏树的叶子也令她觉得稀奇。

刚才花时间采摘下一“片”,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恶臭木灰味就是从这上面散发的。

这年头,不会有人没见过柏树叶吧?如此常见的植物,不可能没见过。松与柏,是自然的馈赠。

摸摸这种看得不多的叶子,近距离接触后喜悦。喜悦之余,把叶子插在伞的小孔里,空出手揉揉红脸与粉嘟嘟、没长腮腺炎的耳朵。

有些意外:

“哈~嗯?他走远了!差点忘记正事。”

少女啊,你的正事也不是抓螃蟹,而是赶路上坟不是吗?

对螃蟹起了兴致的少年人,真的不适合外出奔波做任务!世界太大,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看的太多却了解得太浅,并不一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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