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独自归来

作品:《烟雨行杀

陆笙笙这两日感觉身子都快动不了了,这孩子在肚子里活动得更厉害了,跟孙悟空大闹天庭似的。陆笙笙期待着孩子的出生,不知道是像她还是像流光。但是最近有件事让她很烦恼,因为江湖传言,竟然有人要来杀她的孩子,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这个无辜的孩子,她祈求孩子长得像她自己多好啊!万一与流光相似,那么江湖中人只要抓住这一个点,就一定会死咬着这点,定要来抢孩子杀之的,从小生活在奸邪狡诈环境下的她,对这些都是颇为了解的。

这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不是人入不入魔,而是人心入没入魔。

孩子出生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她思忖着,该如何处理,即使她恨流光恨得要死,但是她始终是一个母亲,这孩子是她身上落下的一块肉,怎么会把孩子交出去,她定是要保护这个孩子的。

舒亦云虽然回到了门派,但是因为服了毒药,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他在岐山到底是经受了多大的折磨,回来已经变得不似人形,好似一幅枯骨,往日那意气风发,温文儒雅的样子,早已不见。救他回来的是崇禹,可是流光出门许久到底去做了什么?为何他最在乎的师兄回来了,却不见人?难道真的入了魔?可是假如是为了躲穹苍掌门之位,那他只要什么都不用做,冷眼旁观就好,失踪了快两月半,这段时间到底去了何处?为何要屠越光派?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情,虽然他负了自己,只是个渣,但是他不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想不明白!

……

……

孝越奔了四天四夜,终于来到穹苍派,他一进门派就寻流光,可是问遍了门派的人,竟然无人知晓,流光这个傻瓜到底去哪里了?

孝越跑到舒亦云的屋子里,舒亦云的身上缠着纱带,他的眼变得灰暗,像是遭受过莫大的折磨,人已不像人,崇禹在舒亦云一旁照看着他,孝越跑到崇禹面前,孝越焦急问崇禹:“流光呢?流光去哪里了?”

“流光是谁?我没见过!”崇禹无辜地回答道。

孝越双手抓起崇禹的衣领子,眼冒火光:“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会没见过流光!他有没有事?流光前往岐山救舒亦云,现在舒亦云回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崇禹欲挣脱孝越,但是孝越抓住他衣领的手很紧,他无奈,淡淡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说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给我放手!”

孝越依旧不放:“你说你到底在岐山发生了什么?流光他到底怎么样了?”

崇禹已经变得不耐烦道:“你给我放开!你是谁?没有的事情,我要对你交代什么吗?你看看你们门派被流光屠尽,你竟然还在这里替这个仇人说话!看来你们门派的事情有点隐情啊?是不是你也参与了屠门之事?”

孝越无言回答,他慢慢松开了手,他掩饰眼中的惊慌失措,他知道流光想要为他承担一切,愿为他担负一切罪责,他如果说出了一切真相,那么流光所做的一切就变成了泡影。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他的内心矛盾,无边的难受。

想说却不能说道无力。

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了舒亦云的屋子,他走到了陆笙笙的屋子,这个现在身处传闻漩涡中心的女子,他想或许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流光的,不然为何舒亦云会和她分房睡,到现在陆笙笙对他也没有那么亲昵,舒亦云受这么重的伤,她竟也没有日夜相伴。

他看到陆笙笙的大肚子,这个女子小小的,这个肚子在她身上那么显眼。

有一些尴尬,他们两见过两面,都是门派之间的来往,却从不曾说过话,在些许的沉默下,陆笙笙先帮他泡了杯茶。

孝越坐在凳上,拿起那杯茶喝了起来。

陆笙笙像是知道他的来意一样,她淡淡一笑:“你此次前来穹苍派所谓何事?”

孝越举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缓缓又放下,他叹了一口气:“为了一个傻子,这个傻子,你也认识,他叫尹流光。”

陆笙笙的身子僵了僵,她又苦涩一笑:“他傻吗?”

“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傻的一个。”孝越笑了笑,淡淡的,无可奈何的。

“你跟他很好吗?你对他了解吗?”陆笙笙问。

“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孝越说道。

“即使别人都说他入了魔,你还把他当作朋友吗?”陆笙笙问。

“即使他入了魔,我也会把他当作朋友。”孝越回答道。

“感情真好呢!”陆笙笙道。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孝越虽然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问,但是却已经说出了口。

陆笙笙知道他要问什么,她也坦然:“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告诉你,有些答案或许正如传言那样,但是你会做什么抉择呢?你会如何选?但是你选的那个答案又是正确的吗?”

孝越摇了摇头,因为有时候人在当时做的决定,过了些许日子,那些决定却又都变成了错的。

但是如果心坚决,那么即使是错的,在自己心中仍旧是对的。

所有一切只能问自己的心。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不知道别人心中的答案是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的答案。”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朝陆笙笙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陆笙笙在他身后一笑,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动,这孩子又在玩她的内脏了,她感觉自己的内脏痒痒的。

……

……

流光在地上爬了十公里远,在路途上,有几头野狼一直尾随着他,紧盯着这个猎物,准备随时把他化作肚子中的一顿食物。

流光虽然浑身虚弱无力,他知道身后有几头野狼准备将他饱餐一顿,他用剑撑起半个身子,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微微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全是泥土和鲜血,只露出两只闪烁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围在他周身的几匹狼。

他拿起剑,早已准备好与这几匹狼战斗。

这几匹撩了撩舌头,锋利的牙齿露出了口水,口水慢慢从狼嘴边流下来,湿了地面,面露狰狞地盯着流光。

几匹狼一起朝流光发起了攻击,一只咬住了他的肩,一只咬住了他的右脚,一只手臂,手中的剑掉落在地,还有一只准备咬住流光的脖子,流光没时间顾及咬着他的别的野狼,他双手抓住眼前这头狼的脖子,狼的力气很大,因为用力过度,他手上的青筋突起,他抓起狼,自己的牙朝它的脖子咬去,除了满嘴的狼毛外,狼的血慢慢流入他的嘴里,腥腥咸咸的味道,狼毛有一股野兽的臭味。

喝了几口狼的血,他感觉自己的肚子里有了些东西,他有了力量,当嘴边的那只狼被他咬死,他一个翻滚至剑旁,拿着剑斩杀了剩下的几匹狼,他咬死的那只狼像是这几匹的狼首,狼首已死,它们都退缩起来,流光看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几下极速的砍杀,狼都变成块状落在泥地上。

看着狼已死,他用手擦了擦他嘴角的血,此时他的肚子有些饿了,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捡了一些木头堆了起来,他钻木取火,终于把木头堆点了起来,他把狼块的毛处理了一下,就用几根细长的树杈串起,烤了起来。

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吃完后也算饱餐一顿,他打了一个饱嗝,顿时感觉精神抖擞,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他要极快地回到穹苍派,因为他估算着日子,陆笙笙应该很快就要生了,他想要回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而且他要带陆笙笙走,他这次什么都不管,欠舒亦云的,他救了他一命,这也算还了。

江湖传闻:“舒亦云的妻子疯了!竟然把自己的孩子杀了!”

“还不是因为那孩子是尹流光的!尹流光早已入魔!”

“可是并没有证据说那不是舒亦云的啊!”

“还不是做贼心虚?”

“如若不杀,那孩子若真是尹流光的,那么那些正派中人还不一样不会放过那孩子!”

“对啊!对啊!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可是那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什么?在江湖中,他早就不是一个无辜的人了!他死,就是他的命!”

“年年岁岁在江湖纷争中死去的人还少吗?”

“陆笙笙竟然也下得去手!”

“她为了自保,也是应该的!”

“……“

刚回到缥缈峰脚下,他撑着一根树枝,听到一些门派中人在那谈论,他一身落魄衣衫,虽那日在剑术大赛中过于出彩,现在落魄至此,估计无人可以认出他。

他听到那些谈论的内容,整个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手中的树枝拿不住,重重地掉在了地上,人没缓过了,整个人都在颤抖,浑身的血开始倒流,前一刻他还在期待回去,此刻他的三魂七魄早已被震碎,他就那样想座雕像一样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突然他整个人像一只落魄的老狗一样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地喘息起来。

那些在一旁谈笑的人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趴在地上,一阵哄笑声传来,欺善怕恶,这在江湖中是最正常的事情,一个乞丐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条老狗。

一个人走来踩在他的右手上,脚上的力量越来越大,一瞬间他手臂上的皮也被踏得失了一层,他觉得辛辣的疼,其他围观者看他毫无还手之意,也一起来欺负他,拳打脚踢,带着可怕的笑声,好似一群恶魔,可怕的人性,不,应该是可怕的畜生,也不知是哪一个人往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他本就重伤在身,此刻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他感觉麻木,对于疼,他失去了感觉,一个人要经历多大的痛,人才会变得麻木不仁。

天地不仁,那他就杀尽这个天,虐尽这个地!

他眼中露出厉色,浑身黑气裹身,黑色缭绕,他的眼中全是黑色,毫无眼白,他缓缓拔出了身后的剑,那剑虽然黑暗,却隐隐透着一股邪气,那些欺负他的人,此时吓得跌倒在地,连连后退几步,说话开始哆哆嗦嗦起来,连滚带爬地求饶:“对不起!我们错了!不要杀我们啊!求你!我们给你下跪!”那摊主早已吓得丢下了手中的汤勺,不顾一切地死命奔跑,一边跑一边喊:“有鬼啊!有鬼啊!”除了那几个因为害怕吓尿的几个人跪在地上外,还有几个腿快的,也尖叫地乱跑起来。

荒凉黑暗的大地上就听得人在喊:“有鬼啊!有鬼啊!”声音来来回回,不绝于耳,飘荡在空中。

他们看见了鬼!一个在人间的恶鬼!

就在此刻,他的脸早已跟着他的心冷了:“你得死!你得死!还有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他拿着剑一字一句说得那么清楚。

他不管他们叫得多惨,死得有多难看,也不管那些逃跑的人跑得再远,他都一个个杀了,他已经习惯了杀人,死得再难看他都习以为常。

他的脸上早已没了表情,痛苦麻木,他只感觉痛苦麻木。

他骑上摊边那些人的马,他飞奔前往穹苍派,现在他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一个在黑夜踏马而行的恶鬼,你们见过吗?

这个恶鬼,他只想寻一个人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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