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保卫左村泽（五）

你想不想活得久一点？

对于上面这个问题，或许不管是人类还是阿猫阿狗，都会有肯定的回答。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精彩了，谁不留恋尘世呢？谁不想目睹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呢？这个世界并非了无生趣的所在，而是总在你不经意间发生着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或许，正是有这许多的不可思议，这个世界才会充满了令你流连忘返的乐趣！

很显然，最新的奇迹发生在左村泽！林东一口吃掉了野利塔整个部队！当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左村泽的时候，毫无疑问令所有夏军为之目瞪口呆！

费听阿钛慌了！他的部队和野利塔部的人数一样多！林东能歼灭野利塔意味着什么？当然就意味着林东也有能力干掉他费听阿钛！所以，在收到消息后费听阿钛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向叶悖里靠拢！他不愿意成为下一个野利塔！

叶悖里也慌了！林东究竟要干什么？林东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到底是要守左村还是要跑路？他到底是阴谋策划了这场针对孤军野利塔的袭击还是只出于走投无路的巧合？这许多问题让叶悖里陷入到愈加焦急的状态中。

“左村！”叶悖里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还是以稳为上！他不愿意再跟着林东的屁股转了！只要守住左村，就万事大吉！所以在收到了消息的第二天，他派人通知费听阿钛向他靠拢，以避免人数不足万人的费听阿钛再遭厄运！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刚刚下定坚守左村之决心的叶悖里，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得走！原因在于羊讹花也慌了！

准确的说，羊讹花不只是慌了！而是有点疯了！头天傍晚的时候他还跟野利塔勾肩搭背说着话，第二天中午就有逃回来的士兵告诉他野利塔完蛋了！一支近万人的队伍就这样没了！假如这还不够刺激的话，那么更刺激的还在后面！林东又来了！

“神啊！救救我吧！”当看到大营那边的狗尾丛里又升起那面“林”字大旗的时候，羊讹花崩溃了！你说你林东搞什么吧？你没事你干点别的不行么？这都第三回了！前天你从这离开后我就派人烧草丛，结果湿地就是湿地，那草丛始终烧不掉！你咋又回来了呢？完了！是不是这地方风水不好呢？

历史一次又一次的重演！还是老三篇！宋军冲锋，夏军迎战，宋军退却拖尸首造饭，然后再来一遍！而崩溃了的羊讹花是打死也不出营。要出早就出了！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没见着野利塔的下场么？

本来这事倒也真没什么！叶悖里在听说林东灭了野利塔之后又去找羊讹花的麻烦时，还是铁了心坚守左村！但随后发生的事则使得局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导致局面变化的是一封信，一封来自梁乙逋的措辞极其严厉的信！梁乙逋在进攻定州的时候似乎遇到了点麻烦，当然具体是什么麻烦人梁相并没在信里说清楚。总而言之，梁相国说了，他麻烦不小！要叶悖里和羊讹花改变原先一举歼灭林东的策略，而是采取更为稳妥的战术。首先要确保王亭镇以南的区域为夏军所控制，其次才是打通左村泽。

“相国大人出问题了！”叶悖里当即意识到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梁乙逋很有可能在定州遭遇了极其顽强的抵抗，所以侧翼和后路的安全显得更加重要。打不打得垮林东是一个问题，王亭镇作为目前整个夏国东北军队的重要枢纽，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

所以，鉴于以上原因，当羊讹花说林东又出现的时候，叶悖里坚守左村的决心发生了动摇！还是要去和羊讹花汇合啊！眼下相国大人远在黄河边上，王亭镇附近就唯有羊讹花一支军队了！这要万一林东把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的羊讹花弄出点啥毛病来，那王亭镇怎么办？

于是，在林东消灭野利塔的第二天傍晚，叶悖里离开了左村，带着大军又一次向北进发。进发的时候他还没忘记给正在向他靠拢的费听阿钛写了信，信的大意就是俺向北走了！你老老实实守住左村，千万别乱动！只要你在左村里待着别四处乱跑中了埋伏，就凭林东那点人也不可能把你费听阿钛怎么样！

结果费听阿钛正走在半路上，一看信就不干了！你叶悖里跑去找羊讹花，你俩部合起来三万多人你就安全了，那我怎么办？我守住左村不也还是孤军么？我要去左村那就得跟野利塔一个下场！林东铁定调转枪头来打我！让我去左村？

“去羊讹花大营！”费听阿钛收到叶悖里的信后没有任何犹豫就下达了命令，并于当天夜里顺利的抵达了羊讹花大营。其后也顺理成章引起了早两个时辰到达的叶悖里的不满和指责。当然，对于别人的指责费听阿钛也只好厚着脸皮置之不理，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都还是开头那句话，谁都想活得久一点。

以上种种事情的发生只不过在一天之内，而其带来的后果就是左村重新被林东所占据！事实上，林东在消灭野利塔后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按照他的计划，应该先去找羊讹花的麻烦，把夏军再一次调动过来。最好的结果是叶悖里继续待在左村，而费听阿钛单独过来，这样他就可以向西进发半路打费听阿钛一个当头棒！结果则出乎了林东的预想，外围报告说费听阿钛是过来了，可叶悖里也来了而且速度还更快！

于是林东单独歼灭费听阿钛的计划成为泡影！因为他仔细衡量和计算了时间，在绝对没有必胜费听阿钛的把握下，他不能承担叶悖里到达附近的风险。

思来想去，林东还是决定回左村！他带着部队在中午离开了羊讹花大营重新向东，避开正在北上的叶悖里和从西向东运动的费听阿听，兜了个圈子于傍晚时分抵达左村。

意料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本来林东是想在左村休整一夜，然后再去运动，他就不信找不到逐个击破敌人的机会，却不曾想才到左村，他就收到了杨翼的信。

说起来那信实在来得艰难。据信使说，杨翼在七天之内已经派了好几拨人过来，然而林东神出鬼没硬是找不到人，这一次算是运气好啊！

当下立即核对密码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查号数花了半个时辰才把信拼好，看完信后林东就只问信使一句话：“前几次来的信和这一封是一个内容么？”

问了也是白问，信使只管送信，对于信的内容甚至密码书是哪一本当然完全不可能知道！而林东这样问自然也有他的原因，虽然他明白问了也是白问。

杨翼在信里先是说了一大通“精诚团结、杀身成仁”之类的废话，对于这些废话林东耳熟能详自是不予理会。而在信的末尾，有一段话则相当严厉：“十天之约仍旧有效！然而观玉却一直不在左村！本相猜想观玉是想在外线运动歼敌。本无不可，然而形势正在急剧变化！观玉见信时不管在何处，务必尽快占据左村要地！以阻即将到来之北窜和南逃之敌！固守以待援军！放弃运动歼敌之构想！此地关系全局，切记切记！”

信里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虽然运动中歼敌是个不错的战术，但现在杨翼要的不是歼敌而是左村！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林东才询问信使这封信究竟和前几次的内容是否一致。七八天前杨翼要求的是守住“左村泽”而非“左村”，按照杨翼当时的意图林东完全可以在左村泽方圆百里内运动作战，而现在显然是要守住左村这个点，放弃一切歼敌之机！

杨翼没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但林东可以从随后的字眼中大致判断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随后的字眼里有两处显得很关键。一是“即将到来”，从这四个字上可以看出局势确实发生了显著变化，黄河、韦州、夏州等各战场很有可能出现重大转机，而且杨翼很肯定这种变化的发生。二是“北窜和南逃”，所谓“北窜”只能是仁多保忠！仁多保忠本来没有必要北窜的，但因为某种暂时不得而知的原因，仁多保忠将会向北运动。而“南逃”的只可能是梁乙逋，梁乙逋极有可能在定州遭遇了打击，而想退往夏州又由于某种原因而退不过去，最后只能向南突围。

“这么说，各个战场上我军已经形成优势？不然仁多保忠和梁乙逋怎么被杨翼形容成好像残兵败将一般？”林东皱着眉头，虽然这似乎是一个好事，但是对于他自己却并不乐观，假如以上的分析正确的话，那么他必然要在左村死守，从而不可避免一场阵地战！阵地战对他现在这支没有补给减员严重的队伍而言，无异于难于上青天！

“难怪杨翼在信里支支吾吾不说明原因啊！”林东嘲讽般的叹了口气，想来定是杨翼这厮始终担心俺得知具体情况后又生出别的什么计策或者心思，以至于再出像开战初期那样奇袭宥州的闪失！所以故意不说清楚，让俺不明就里，唯有老老实实把左村守住！

“杨翼还是小看我了！”林东把信撕碎，断然道：“传我令，大战在即！构筑工事！死守左村！”

今天已经是十天之约的第七天傍晚，最后三天时间里夏军一定会发起攻势。所以林东亲自上阵指挥，带着一万多鄜延军团的最后力量，把左村周围变成了一个大工地。然而要构筑真正大型的防御工事，显然短时间内是不能办到的！所以林东采取了依据地形进行布置的策略。

左村的北面，是两个浅水湖，虽然战马可以踏水而过，但是终究会由于湖底淤泥的阻滞而寸步难行。所以，北面的防线就以两个湖中间宽达百丈的地域作为防御正面。林东让士兵们挖了三道壕沟，前一道作为空沟阻滞夏军，后两道作为宋军士兵用于隐蔽和射箭的战壕。

左村的东面是大沼泽，这一处防守起来相对容易。林东让士兵们深入沼泽中挖陷阱，事实上他下了决心，这一块地方挖好陷阱后只留少量士兵防守，基本上就是放任不管！就看夏军有没有不顾死伤从这里攻进来的勇气了。

左村西面和南面，则完全无险可守。这两面虽然也是湿地，但是沼泽地比较分散和独立，中间有大量可通行的地方。林东让士兵们在各小块沼泽的接合部广泛垒起土丘，依据土丘进行防守。

至于村中，有近百座大大小小的土屋，南北狭长的形状。林东则对每一座房屋都进行了尽可能的布置，这是为最后的巷战做准备。

在兵力布置上，现存总兵员不过一万二千余人，在没有大型城防的情况下人数实在是太少。无奈之下，林东只留下了两个指挥一千人作为预备队，其余全部丢进了阵地里。

以上这些工作，全部做完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士兵们开始在各自的阵地里休息。香味在空气里弥散，那是最后一点熏制好的人肉被完全分发的结果。左村的气氛是宁静而又紧张的！因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很快就有一场最终决定命运的攻防战到来。

“我能信任我的士兵们么？”林东在傍晚的时候收到了羊讹花大营夏军全面进发的消息，这个消息表明杨翼是正确的！各大战场突然发生的变化，使得叶悖里等人兜兜转转许多天后，不得不再一次踏上南下的征程！他这样问自己：“我能活到战争胜利那一天么？”

“别慌！这是最后一次了！”新任指挥使朱进对他的士兵们这样说：“早上的时候夏军会到来！我们是预备队，就是最后拼命的队伍！夏军兜了许多天，我们多次休息以逸待劳！每个人拼命的时候最少一人要杀三人！不！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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