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一马当先，奔到大当家的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倒，眼含泪光，恳切地乞求：“当家的您做不了买卖生意，就让二姑娘来做吧！以往她都做得好好的，大伙儿在她手底下干活，心里头也塌实啊！如今，她不止给咱们发了工钱，还把铺子也赎回来了！大伙又有活干，又能养家糊口！二姑娘是菩萨心肠，是大好人哪！当家的，您就把印信给她吧！李子求您了！”

“请大当家的高抬贵手，给小的们留一条活路！”

奔进来的商行伙计们，居然还携带了家眷，跟在最后面的那人，竟还扶来了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老的小的，统统进门后，齐唰唰冲大当家的跪下了，一张张淳朴的面庞上，流着热泪，齐声哀求：

“请大当家的交出印信，让二姑娘来主持大局！”

“交出印信！交出印信！！”

秦汾那边的人，也趁势鼓噪，呐喊着。

董小洁怔怔地看着扑跪在她面前的这些人，这些卖力干活、只为讨口饭吃养活家人的商行伙计，看着他们带来的家中老小，竟都跪在了她的面前，帮着秦汾他们苦苦哀求，她眼睛发涩，耳朵里嗡嗡的响，那些大、小头目的鼓噪声，听来烦心，这些平头百姓的哀求声，听来……痛心！

怎么也没想到，董沁梅居然会利用这些可怜的人，来对付她！如此城府，如此筹谋，令她再一次处在挨打的被动位置，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大姐姐、大姐姐！”

小李带来个稚龄的娃，穿着打满补丁的袄子，小脸蛋在雪地里冻得发红，却还蹒跚不稳地走到董小洁身边，拼命地伸长小手，拉住她的袖口，忽眨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地道：

“印信是糖果吗？可以吃吗？大姐姐把它给我好吗？”

“小丫头……”

她低头，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女娃娃，顿时觉得如鲠在喉，心口一颤，她苦叹一声，拢手在袖口，终是掏出了那枚印信，缓缓递到那娃娃手里。

女娃啥也不懂，接来印信，当真往嘴巴里塞，以为是糖果，可以吃的，那么多人争这块糖果，她想先舔一口尝尝，甜不甜？

“傻妞！”

小李扑抢上去，一把夺来女娃手里的印信，不顾自个粗鲁的动作已吓到了孩子，在孩子哇然啼哭声中，他小心翼翼捧着那枚印信，直直走到董沁梅面前，必恭必敬地把印信交给了二姑娘。

董沁梅接来印信，仔细一看：如假包换！

终于，将权利篡夺到手！

捏紧了这枚印信，她转个身就往门外走。

跟她来的大、小头目，也屁颠儿屁颠儿随她一道离开。冯才厚跟得最紧，狐假虎威，还吆喝着让那些平头百姓闪边上去，让开道。

秦汾转身离开时，却还看了大姑娘一眼——

董小洁看也不看他们，只顾蹲下身来，搂抱着那个女娃，柔声哄娃：不哭、不哭，姐姐再买一包糖果来给你吃。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别墅周遭冷清下来。

金书言站在二楼露台，看着独自站在花园里的妻子，看她出神地站在那里，风吹起她的长发、衣袂，纤纤背影伫立不动，良久，才见她转过身来……

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迎着他担忧的眼神，她轻微一笑，说：

“明日是除夕，陪我上街买烟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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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合家团圆。

商行那边，索性放了好几天假，等年后，再重整旗鼓，一扫年前的晦气。

由梅二姑娘重新主持大局，大伙儿信心足，该采办的年货，是一样也不落下，置办来的礼品，悉数奉给了“活财神”——自打董沁梅赎回十几家铺子，巴结讨好她的人，就给她想了这么个绰号，活财神！多吉利。

大过年的，谁不想迎财神进门来，送礼拜年的人，元岁未到，除夕那夜就急巴巴去董园凑热闹了。

一改往日过年时的冷清氛围，董园那头门庭若市，门槛儿都快被人踩烂咯。

经历了迎立大姑娘、使得商行险些不保的惨痛教训，原本对二姑娘有成见的人，也解开了心结，反倒是死心塌地来仰仗二姑娘了。——商行开市后，能不能盘活堂口进行买卖交易，大小铺子的经营能不能起色，全指望二姑娘了，想不巴结她也不行，连秦汾都凑到董园那头去吃团圆饭，主动跟二姑娘套着近乎，亲如一家。

反观言文寓所这边，却是门庭冷清，与之前客人不停上门来的情形，相去甚远，住在里头的夫妻俩，却也乐得图个清净。

无人打扰，自是好！

秦汾派来的帮佣，今儿都不在了，说是赶着回家去过年，片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找了各种借口，托故离开，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留下空空的米缸子，敞开了锅盖，年货也没帮着置办，拍拍屁股就走。

下人们没去采办年货，小俩口也忘了这茬，到了傍晚时分，在外头逛完街，回来面对冷冷清清的场面，这才犯了难——丫头仆役全都撤了，厨房里米呀菜呀什么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晚上不是该吃饺子吗？”

“金贵的爷”瞪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都四仰八叉、底儿朝天，哪有什么吃的？

“要不，咱们出去吃吧！”

她是包过饺子，与阿笙一起包过，她赶面，他包饺子下锅煮。而今，即使买了原料食材，要书言去包饺子下锅煮……她怕这厨房都要毁了！又不能两个人全抄着赶面棍在那里光赶面不弄肉馅不下饺子吧？

罢了罢了，还是去街上看看……

“会乐里今晚一准热闹！”即便酒楼客满，他也想到能填饱肚子的地方。

“除夕夜，不在家陪家里人，还去那种场子，真是急色鬼！”

她知道他这人不好色，偶尔去买个醉倒是有的，只是今昔不比往日，还是别往会乐里凑去了。再说了，去那地儿，她怕触景伤情，会念及茹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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